澄澈的眼眸依舊熠熠,凝結的波光依舊動人,讓看著她的人覺得她似乎沒什麽煩心事。
蘇流光放下手裡的書,從後面的單人椅上起身。
江楓見狀面上綻開笑容,眼尾彎彎,仿佛勾起了未言於口的情愫。
她目光追隨著蘇流光,專注,誠摯。
末了待二人近在咫尺,她那眼尾才染上兩抹紅,那彎彎的弧度哪裡勾起了快意,分明如倒著的、盛了水的淺窪。
可蘇流光分明抱住了她,而她也分明在笑。
第125章 125
‘身體好歸好,但骨子裡病根太多了,藥不能斷。
就算你覺得已經好了也要堅持吃。實在忍不了苦味可以換藥方,我電腦桌面上‘藥方’文件夾裡是我找來的其他藥方,注意事項都在裡面。這是下下策,現在的藥方是最好的,最好不要換。’
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那時只看到這麽一行字,不得而知的猜想讓江楓眼眶一瞬便紅了。
純白的紙張上字跡清晰,蘇流光的字很好看,她愛連筆,行雲流水又獨具特色。
這些字棱角依舊分明,挑出的折與鉤仍是她的特色,但卻是一筆一劃,連筆很少。
寫字的人大概很認真。
‘你弟弟的血型跟你一樣,注意你媽媽。你身體就是在小時候被糟蹋成這樣,那時候她忽略了你。什麽原因都無所謂,當時她忽略了你這就是事實,別傻兮兮的,保護好自己。’
‘李知意之後對你有愧,我是不想你再與她來往,但從我找到的一些證據來看,如果你還想和她聯系,不用太擔心。害怕的話文件夾‘證據’裡有她那一份的,裡面的東西你看到就知道了,有這些不用害怕。’
‘胡永走了,我沒有告訴你,你也沒和我說過,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下面另起了一行,硬邦邦寫著三個字:‘別傷心。’
這分明就像是交代後事。一樁樁,一件件。那棱角分明的字冰涼涼的,如同她的主人一般,見不到半句溫情的話。
‘破解撤回和閃照的程序我寫了,你之前提過。使用方法很簡答,教程文件夾裡有寫。’
‘你媽媽丈夫的哥哥貪了,之後他會被警方找到其中一部分,余下的大部分他藏著不會被發現。文件夾‘證據’裡以‘王厲冬’命名的,裡面有剩下的那部分證據,你拿著。裡面還有很多其他人的,不一定有用,但你存著。’
也見不到半句廢話。
江楓捂住嘴,分明知道在這虛幻的回憶空間中,她只是如同在看電影一般看著蘇流光的記憶,即便哭出來也沒什麽的。
可那一陣陣的哽咽與酸澀讓她難以自持,只有捂住嘴巴。用雙手,用全力。
‘這一個未來可能會用上,所以單獨提出來說。‘非刻’運營得很好,出不了什麽大問題。和你競爭的‘容夕’也有些不好的事兒,我希望你不必用上這些。’
‘如上,這一條也是備用。卡在你白色背包的夾層,密碼是190624。’
字跡到這裡空了兩行,單獨陳出一行,有些潦草。
‘其實我寫的這些都是廢話,沒有這些你也能過得很好。我想了很久,還是寫下來。希望這些有朝一日能用上,也希望你永遠不必用上它們。很矛盾,是吧。’
‘矛盾’兩個字被暈開,沾了水。
江楓捂著嘴卻也壓不住喉中的嗚咽。
她不敢想象蘇流光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寫下來的。她此前從沒見過蘇流光落淚,連眼眶都不曾紅過的人。
‘我們也很矛盾,就像這封信。’
她說這是“信”,她說這是“信”……
‘我最初只是想離開世界,見到你之後又多了一條:我像活得像個正常人。和一個正常人相處,應該就能正常一些了吧。當時這麽想,只是這麽想。’
‘但越相處就越知道自己永遠成為不了正常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就打消了變正常這個想法。很矛盾。’
‘甚至到現在,連最初的目的也打消了。安慰來講,我過上了一段正常生活。我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我見到了早晨的太陽,聽到你哼著沒意義的字音,好像睜眼不再是一件煎熬的事情,好像也能感受到晨光的溫暖,它不再像一個發令槍,宣告我新一輪任務的開始。’
‘曬得讓人發昏的太陽也不再煩人,看著滿眼金黃的世界,好像就看到了你。’
‘雨水不再煩人,滴滴答答的聲音和你一樣,原本覺得冷清聒噪的聲音現在卻覺得熱鬧。’
‘風和雪也不一樣了。你喜歡吹風,也喜歡下雪。雪地裡落著你的腳印,風裡有你的笑聲。’
‘一切的一切都翻天覆地,我才算真正活著,而不是孤魂野鬼一樣,機械地完成,機械地生活。’
‘我告訴自己,我感受到了一年的生命,這收獲已經足夠珍貴了。我這麽對自己說。實際上就算不這麽說,就算我一無所獲,我也不會讓你離開這個世界。你是世界的寶藏。我無法想象你的消失,我也無法想象明知你不在後我要怎麽生活。’
‘還是能活著,就像我匆匆而過的二十余年,只是現在讓我恢復那種生活,我大概受不了。’
‘所以我矛盾地放棄了我接近你的所有目的。’
‘這很自私,我其實不該寫這些。我應該讓你忘記我,這樣才能避免你之後的痛苦。我不想你難過,可是我也不想你忘記我,死後什麽感知都沒有了,但我還是不想你忘記我。我不是個好人。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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