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虞側目道，“仲謀也好，周公瑾也罷，我其實不打算站在任何一邊。”

　　江姍皺眉不解。

　　江虞解釋道，“如今形勢不明，冒然做出選擇皆有風險。不如中立，等待局勢明朗的時候再投其所好，如此才能立足江東。我方才賣周瑜一個人情，便是不想樹敵，以便為將來留下退路。”

　　“姐——”江姍再要開口，卻赫然感覺到門外有寒光一閃，她急忙拉過江虞連退幾步躲開，只見一支箭“嗖”地一聲從二人眼前穿過，“叮”地深深扎入牆內。

　　“誰？！”江姍嬌呵一聲，抽出腰間的蛇皮軟鞭便往門外抽去，手腕靈巧一翻，只聽外面“啊”地叫了一聲，立即卷入一個人來。江姍的軟鞭勒著他的喉嚨，將他掀翻在了地上。

　　那人放肆叫道，“放開我！”

　　江姍問，“你為何放冷箭射我們？”

　　“我見到你和周瑜一起，你們殺了天師，我要為天師報仇！”他借機爬起，手裡拿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

　　江姍道，“糊塗！”說罷便要與他動武起來，哪知道那人竟“啊”地慘叫一聲往前直直撲倒。江姍花容失色，定神一瞧，原來是門外的將士回身過來在此人背後斬殺了一刀。

　　“兩位受驚了！”他道。

　　此刻忽而閃過一道陰風，吹的眾人迷了眼睛。江虞以袖遮眼，勉力睜開一條縫隙，赫然看見了一身黑衣的萬俟塵在勾魂奪魄。那將士已經倒在地上抽搐不已，死狀可怖。

　　萬俟塵起身的時候，瞪著江虞。

　　那目光似乎在說，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你。

　　他方要下手的時候，胳膊肘卻被人牽製住了，一回頭，正是白燁。

　　白燁道，“萬俟，她沒有死，你怎能殺死她？！”

　　萬俟塵的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看了白燁許久，冷哼一聲轉回到樓道裡去。

　　房間之內隻余下了江虞、江姍和白燁。

　　江虞看著白燁，白燁望著江虞，二人對視許久，卻良久無語。

　　“你——”

　　“多謝。”

　　二人同時開口，皆是一愣。

　　白燁揉揉鼻子道，“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你上回的傷……”江虞遲疑問。

　　“我已經沒有事了。”白燁一笑帶過，仿佛從未受過重傷似地。

　　江姍一張眼竟然就見到白燁，喜不自禁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道，“白燁，又見到了你了！”

　　江虞睨見她的動作，別過臉去裝作漠然。

　　白燁微笑回，“嗯，既然你們都沒有事，我就先告辭了。”她需要追上萬俟塵。

　　“這麽快就要走？”江姍顯然不舍，嘟著嘴道，“那好吧，不過下回一定要跟我們回江府做客。”

　　望著她明亮的眼睛，白燁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下來。目光挪到一側的江虞身上，白燁道，“江大小姐，江二小姐，下回有緣再見。”

　　“再見。”江姍回應。

　　江虞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等待白燁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之內，江虞扭頭去看江姍，才發覺她竟失神了許久。江虞張口問，“姍兒，你在想什麽？”

　　江姍回神，輕輕咳嗽了一聲才喃喃問道，“姐姐，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怎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四回

　　江家，江虞院子裡的梧桐已經凋謝。

　　自那日孫策斬於吉之後，又過了兩日。

　　江虞命能工巧匠將周瑜所送之琴修複好，擺放在滿地落葉的庭院中，焚香撫琴。此琴出自江東第一製琴名匠之手，用之以百年杉木，紋路流暢生動，所用的琴弦亦是難得一見的珍貴材料，琴枕琴徽皆用新疆和田籽料所刻，精美華貴無比。

　　侍衣陪在她的身邊，側頭盯著梧桐落葉出神，她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紗衣。

　　吳侯府斷斷續續都有消息傳來，說是孫策的箭傷複發，面上已經完全潰爛，夜不能寐，更是整日披頭散發，疑神疑鬼。有好幾個近前服侍的小廝都被他一劍刺穿了身體，鬧到後來，已經無人再敢近前。

　　有人說吳侯中了魔怔，被惡鬼附身；也有人道吳侯錯殺於吉，導致他受到了報應。

　　聽說孫策病重，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紛紛派人來吳郡刺探情報。光是北方曹操派來的細作已經抓住處斬了七八個，城牆上掛滿了血淋淋的人頭。美麗的江南水鄉吳郡，充斥著一股濃重的血腥肅殺味道。

　　侍衣的視線又轉落在了自家小姐江虞的背影上。

　　大小姐聽到這些消息也不著急，不知道心裡在打什麽主意。孫策一死，吳郡的形式變化莫測，有人說周瑜會代替吳侯的位置，也有人雲孫策之弟孫權才是繼任的最佳人選。

　　江府一向和周瑜沒有什麽交情，二小姐倒是和孫權有點情誼，照理說大小姐此刻應該扶持孫仲謀才是，依照孫仲謀的性子定然會對江府知恩圖報。

　　“侍衣。”江虞忽而喚道。

　　“啊？”侍衣愣了愣，才從遐想中回神。

　　江虞望著三腳銅製香爐淡淡道，“香已燃盡。”

　　侍衣急忙上前，彎腰去換新香。

　　身後，江虞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如青蔥的手指靜靜地按壓在琴弦上。在她眼前好似有一道白色身影在晃，那溫潤的聲調，那會閃動的眸子，那一刻的血光此刻都閃入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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