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平?”
“……平平無奇的平。”
“哦。”女人笑了笑。
孟平等了一會,可這女人卻不再與她攀談了,抓起桌上的瓜子磕了起來,十分專注地看起來台上的戲曲。
孟平瞧了一眼戲牌,墨字有些模糊了,但他仍是看出了“三江開元”的字樣,這是修仙界流傳最久最早的戲曲,孟平聽過兩次,完全不知所雲,隻覺得無聊透頂。
他茶足飯包,擠過一桌桌的客人打算摸出荷包結帳,卻探了個空。
倒也不急,雲遊四年來,這種事難免遇到幾次,他早就在荷包上下了尋蹤的小口令,心中默念一遍,便在人群中感應尋找。
很快他就鎖定了那名小賊,他故意放輕腳步靠近,沒想到這小賊很機靈,也發現了他,迅速收攬了到手的幾個荷包,一個衝步撞出了臨街的軒窗。
這倒是把孟平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小賊還挺拚命。
他緊跟其後,靠著尋蹤口令一直跟在小賊身後,小半個時辰後,兩人自大道鑽進小街,又鑽進了羊腸小道,後豁然開朗,竟然跑到了鎮外的楊樹林裡。
老樹交錯挺立,樹冠遮天,孟平這幾年雲遊除鬼,有時為生計還做些賞金的外快,體力已非往日可比,此時雖說額頭薄汗,但再跑一個時辰也不再話下。小賊雖然時常這樣逃跑,卻還是在孟平面前落了下風。
他累得上接不接下氣,知道自己是碰上硬茬了,打算與孟平討饒一番,只要不送去官府,這些荷包都給他也無妨。
這樣想著,小賊腳下慢了兩步,跑過一顆老樹旁時,余光瞥見一道模糊的影子,他偏頭一看,竟然又是位二十多歲的散修。
這散修看上去極不好惹,此時抱臂倚在樹乾上,個子極高,身材精悍,好像等候多時了,見到小賊,冷冽的眼神自鬥笠下一抬,嚇得小賊腳下一軟,摔了個狗吃屎。
他往前兩步,走出樹影,朝小賊伸出手勾了勾:“拿來。”
小賊心裡哀怨不已:“這一個兩個不好惹的,怎麽都讓自己偷到了?難不成是故意的?”
他將懷裡的荷包全部抖到泥地上:“就這些了,兩位大爺饒了我吧!”
話音一落,面前的鬥笠散修身形微微緊繃,警惕地在鬥笠邊沿下觀望四周。
“這小賊已經說漏嘴了,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
“這就現身。”
孟平的話壓著尾音,低低響在了他身後,鬥笠散修剛要轉身,就發現脖頸處一亮,竟然是被劍刃抵住了。
“……對不起。”
孟平冷笑一聲:“對不起?你我素昧平生,哪裡對我不起?”
他說完劍稍一挑,將男修的鬥笠挑翻在地,鬥笠下露出一張時隔四年仍不減凌然的臉龐。
“原來是死在祖家叛亂裡的祖極少爺?我說這一身的粗布麻衣抖遮不住的尊貴氣質是怎麽回事呢!”
他說完眼也不眨地將劍朝後一掄,直接卡進了樹心中,然後赤手空拳拎住了祖極的衣領,將他提得腳尖離地,眼中森冷的惱怒已經與當年的同門少年判若兩人,咬牙切齒道:“為什麽一聲不吭就消失了?要不是我偷出了祖家祭堂裡你的骨灰,發現是一盒珍珠粉,我說不定就信你真死了!”
祖極理虧得不敢反抗,憋了很久才有些小心地解釋了一句:“珍珠粉……大概是我二姐放的。”
孟平將他“嘭”地一聲甩到樹上,本就被劍砍了一半的樹直接轟然倒地,將二人身後的小賊都看傻眼了。
“我生氣的不是珍珠粉!”孟平頓了頓,低聲補了一句:“但珍珠粉……真行。”
祖極聞言,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賊見縫插針,在一旁小聲道:“孟、孟平仙君,我這就把錢還給您,我全部不要了,一分不要,您饒過我這條小命……”
他說著跪地就要磕頭似的,孟平對這種無恥行徑見慣不怪了,卻猛地擰緊眉頭,盯著小賊冷聲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啊……”小賊囁嚅道:“剛才在酒樓,您自言自語……說出來的啊,我還以為您……哈哈,是小的沒見過世面了,不知道仙君的本事,我給您磕兩個,您……”
不等他說完,孟平與祖極對視一眼,臉色皆是難看無比,也不再搭理這小賊,立即撿起那堆荷包迅速返回了酒樓中。
小賊見二人走遠,而且看這去匆匆的架勢,恐怕也不會回來了,當即松了口大氣,悠哉遊哉地從地上爬起來,口中啐了一句:“媽的,真能攆,腿都跑斷了。”
說著彎下腰,抻了抻僵硬的雙腿。
忽然,他感覺後背被人拍了一下。
力道不大,但非常冷,涼氣將脊背的熱汗都凍成冷汗了。
小賊正想直起身看是誰,動作卻忽然僵住了。
他此時彎著腰,卻沒有在地上看到任何一雙腳!
聽說最近鎮上鬧鬼……還是隻專門抓男人吸食元氣的女鬼,莫非……?
今天已經夠倒霉了,不會再更倒霉吧——這個念頭剛剛浮現,他便腳下一麻,栽倒在了泥地裡,可不論他如何掙扎,都站不起身了。
不遠處的樹根裡有個老鼠洞,洞中一雙滴溜溜的小眼睛閃閃發亮,亮得異常有神,仿佛有人的神采,老鼠從洞中迅速鑽出,在小賊極度驚恐的眼神中鑽進了他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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