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朝西落去,沈去疾回來後發現屋子裡空無一人,就連吉祥如意那兩個丫頭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沈去疾來到院子裡的木橋上,眸色深沉地挲摩著手裡純銀打製的小長命鎖。
木橋下流水聲響,良久,沈去疾把長命鎖攤在手心裡溫和地看了幾眼,長命鎖精致漂亮,小孩子戴著必定是可愛極了。
“將這個送去二少爺屋吧,”沈去疾將長命鎖遞給沈盼:“就說祝炎郎平安喜樂。”
沈盼捧著長命鎖出了新逸軒,沈去疾在院子裡掃了兩眼,然後負著手來了後面的小廚房。
果然,她帶著吉祥如意在小廚房裡忙活著,吉祥在和面,如意在燒火。
魏長安是在轉身拿空盤子的時候看見沈去疾的,這人抄著手靠在門邊,不知站了多久。
“聖人說君子遠庖廚,你站這裡做什麽?”魏長安語氣冷淡,她一手拿著筷箸,一手端起鐵鍋,準備將炒好的苦瓜往盤子裡倒。
奈何鐵鍋太沉,魏長安手一歪,眼看著鍋裡的菜就要倒偏,一隻指節分明的手及時握住了她的手,幫她端穩了鐵鍋。
“怎麽親自下廚了,廚娘呢?”沈去疾接過魏長安手裡的筷箸,把苦瓜炒蛋穩穩地全倒入盤中。
吉祥如意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自家小姐和姑爺,然後兩人相視一笑,又低下頭忙活各自手裡的活計。
魏長安悄無聲息地避開沈去疾的靠近,並連聲催促沈去疾離開,姓沈的身上有淡淡的茶香,總是能讓魏長安想湊上去,可她也清楚地知道,姓沈的不喜她靠近他。
魏長安的冷言冷語讓沈去疾心裡跟泡了黃連一樣,在魏長安又一次催促她離開後,沈去疾不舍地放下手裡的東西,眨了眨眼,轉身離開。
魏長安親自下廚,還餓著肚子的沈去疾卻沒能吃到她做的飯,是母親沈練派人傳話,要沈去疾替她去一趟無愁河。
繼父沈叔勝不在家,那種和眾多生意人拉關系的場合自然不可能讓老二老三去,沈去疾首當其衝。
再說那無愁河畔,它能有什麽?
無非花船成片,靡音醉夜,頭牌花娘,春風一度。
有道是——
無愁河上無愁娘,鈿頭銀篦不缺糧。
酒汙翻動羅裙色,難逃風流少年郎。
沈去疾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是三年前河州茶商在西北的聯盟正式成立,沈家身為龍頭,由沈叔勝出面做東請那些茶商們吃喝慶功,他應沈練的要求,也順帶把沈去疾一起帶了出來。
再後來,聯盟一年請大家來這裡消遣一回,沈練每次都會讓沈去疾替她出面,說到底,沈練不是全心全意地相信沈叔勝的。
陸地上找窯子去花月樓,水上的花船那就要來春風誤了。
沈去疾方踏上春風誤的花船,就有個頭上別著牡丹花的公子哥從船樓裡迎了出來。
“我的沈大少呦,你可算是來了!”文鵬舉拎著半壺酒,熱絡地搭上沈去疾的肩膀,笑的別有深意:“成親之後可就沒見你出來過啊,說,是不是桃花太凶狠,榨得你小子都出不來了?哈哈哈哈……”
“胡說八道什麽呢,”沈去疾毫不客氣地用大眼睛送文鵬舉一記眼刀:“你厲害,那你倒是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本事啊!”
沈去疾自問挺了解文鵬舉的,這家夥就是個嘴上風流,其實內心裡最是忠貞不渝。
文鵬舉哈哈大笑著引著沈去疾進了船樓,裡面鶯歌燕舞,琴瑟笙簫,姑娘們無一不是淡妝濃抹穿紗半遮,好不熱鬧。
“我這不是敗在酒量上了嘛!”文鵬舉從旁邊拿來酒盅塞到沈去疾手裡,不以為意地說:“哥們兒要是有你一半的酒量就好了,只要不給我提前灌趴下,老兄夜戰七場都不是問題呀!”
迎面走過來幾位茶商的長輩,沈去疾挨個地同幾人拱手敬酒,又寒暄了幾句後,沈去疾便隨著文鵬舉入了席。
今次的聚會是茶商郭老爺做東。
年初時他聽了沈去疾兩句話,悄悄囤了不少春茶,結果入夏雨水成災,新一批的茶葉沒上來,郭老爺借機狠狠賺了一把。
商人重利,無所謂人情。
沈去疾又沒什麽能讓郭老爺投其所好的癖好,故而,他能想到感謝沈去疾的辦法就只剩下女人了,金錢什麽的就算了,他老郭還沒蠢到敢在沈家人面前顯擺錢袋子。
因著在魏長安那裡得了冷言冷語,沈去疾心裡悶悶的不好受,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樣,讓人煩躁,趕著有人前來敬酒,沈去疾便來者不懼地全接了下來。
不過才酒過三巡,河州“酒把子”沈西壬的長孫竟然喝醉了。
一幫長輩同輩調侃了沈去疾幾句後,郭老爺就讓人把沈大少爺扶上樓。
“記住嘍,甲字三號房,上樓左拐,到頭右拐,右手邊第三間房。”郭老爺再一次交待龜奴:“一定要送進去,送到床上去!”
郭老爺被人喊去喝酒了,小龜奴心裡念著郭老爺交待的房間,一路把沈大爺扶上樓來。
沈大爺在樓上拐彎的地方吐了,吐的一塌糊塗,龜奴知道這位爺是貴人,忙不迭地幫貴人收拾了。
龜奴想繼續扶著沈去疾去甲字三號房,結果這位大爺卻踉蹌步子著將身上髒了的外袍脫下來甩給龜奴,並吩咐說把袍子拿去扔了。
龜奴不敢怠慢,連忙捧著袍子離開,可當他扔了袍子回來後,原地卻不見了那位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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