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沈去疾那小子被楚家的人傳他懼內——呵,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狐狸崽子沈去疾呦,眼角都被他家那口子用拳頭打得青紫了,轉眼他就沒事兒人一樣同眾人一起去了花樓吃酒。
他馮半城安插在楚家的眼線回稟說,楚小二爺懼內,但是記吃不記打,經常被魏氏兩天一小修,三天一大揍,然後他還沒事兒人一樣該吃花酒就吃花酒,該逛妓院就逛妓院,甚至還頂著一張被打傷的臉,沒皮沒臉地到處丟人現眼,整個就是一不務正業、極其紈絝的敗家子。
呵,這些假象,做給那些不知情的楚家人看倒還可以,他馮半城才不會上當呢。
只是事到如今,他不能隨意抓瞎,他得加快進程,不能讓沈去疾有機可乘。
哼,狐狸崽子,等大爺我把你的老窩給點著了火,我看你還能不能再這樣肆無忌憚地在外面撒歡兒!
///
楚老爺病下的這幾日,沈去疾雖然一直規規矩矩地在病榻前侍疾,但她手下的人卻一刻也沒閑著。
當沈盼拿著下面人傳來的最新消息,不動聲色地進來廚房時,沈去疾手裡拿著一把蒲扇,正蹲在小火爐前為楚老爺熬藥。
“大少爺。”沈盼大方地喚了一聲,然後光明正大走過去,在沈去疾身邊蹲了下來。
他伸手接過沈去疾手裡的蒲扇,一卷三個牙簽並在一起粗細的細絹,悄無聲息地被塞進了沈去疾手裡。
沈盼扇著火,朝四周掃了幾眼,發現廚房裡只有幾個婆子廚子在各自忙活後,他故意揚聲到:“有家主您這麽盡心盡力地在榻前侍疾,相信二爺在天有靈,定會保佑楚老爺平安無事的!”
沈去疾瞅沈盼一眼,趁屋裡其他人被沈盼的話說得紛紛埋下頭,她極快地看了細絹上寫的消息,然後輕輕抬手,細絹被丟進火中,火舌一卷,灰飛煙滅。
——馮半城,你終於敢動手了。
……
一碗湯藥按時熬好,沈去疾端著藥碗來到祖父的屋裡時,三嬸衛氏正好也在。
“三嬸,您過來了啊。”沈去疾把藥碗遞給旁邊的晉嬤嬤,轉而恭敬地給衛氏揖拱手禮。
“嗯,你屋裡那口子同我一起過來的,真是不巧,她前腳剛走,你後腳就進來了。”衛氏來到楚老爺床邊,彎腰幫晉嬤嬤給楚老爺喂藥。
如今的楚老爺,跟個兩三歲的孩子一般,東扭西扭地不願意吃藥。
一小碗苦澀濃稠的湯藥,被楚老爺鬧騰著,吃了一半,灑了一半。
喂過藥後,晉嬤嬤招呼丫鬟們進來幫楚老爺更換被湯藥弄髒的衣物,三夫人衛氏同沈去疾一起來到了外間。
衛氏是個從不沾別人便宜,但也不會吃虧不吭聲的人,大嫂胡氏仗著長房的身份,一直在楚家為所欲為,但鑒於她沒有怎麽害著三房裡的人,衛氏便能忍就忍著,不去與她計較。
可近些年來,一家之主楚老爺越來越癡傻,楚家嫡親的孫子輩就三個人,還兩個在朝為官,一個不姓楚。眼看著胡氏越來越囂張跋扈,欺人太甚,衛氏終於也忍無可忍了。
她想站在二侄子沈去疾這邊,這小子雖然姓沈,但他是楚家嫡親的次孫,楚家的東西,只能落在姓楚的人手裡,不然,對誰都不好。
衛氏坐到椅子裡,示意沈去疾也坐下後,她清清嗓子,臉上帶了幾分猶豫之色:“……那個,錦年,方才在來這裡的路上,我問了你媳婦一個問題,可她卻說要我來問你。”
問問題?沈去疾眉梢輕挑,眼角隨之微微彎了彎,朝衛氏淺淺一笑:“不知三嬸所問是何問題,錦年必定知無不言。”
衛氏舒心一笑:“哦,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就是想問問,你打算什麽時候要個孩子?……你看,你二十三歲,也老大不小了,遂年隻比你小兩歲,我如今就已經做祖母了呢。”
沈去疾覺著自己的臉莫名地有些發熱,她舔舔嘴,嗓子也有些乾,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三、三嬸,這個急不得的,這個得隨緣,隨緣的……”
哎,自己是個女子啊,就算真的想要孩子,那也是要不了的啊。
衛氏還想說什麽,胡氏身邊的大丫鬟突然稟聲走了進來。
——後街的高府傳出消息,說高老爺要把他的二女兒沉河。
高家人按照那個不成文的規矩,給京城裡的一些高門送來消息,請各家派出與高家二小姐同輩的人作證,一個時辰後,城北永定河畔,高老爺要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沉河。
虎毒尚不食子,高老爺為何要把未出嫁的二女兒沉河?衛氏眨眨眼,一時沒能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沈去疾的心裡卻猛地一沉——大晁國律法嚴苛,盡數百千罪狀刑罰,獨有一罪,刑為沉河。
那便是同性相好!
為彰顯皇恩浩蕩,律法有雲:兩人相好,若有一人選擇死,則必有一人可以生。
這便也是人們認為的最無情的懲罰了吧——你二人不是相愛嗎?那就讓你們生死相隔,輪回各入,世世不得再相見。
“……另,另一個被保下的人,可知是誰?”沈去疾學著衛氏的樣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恍然般地輕聲問到。
大丫鬟屈膝:“回小二爺,奴婢還沒有打聽出來。”
“即是請同輩之人,那你便帶著長安去吧,這個時間上,賀年與遂年都還在官署當值呢。”衛氏明白過來後,隨口提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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