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日頭好大。
蔚藍的天,一卷卷雲起雲舒。
那是他第一次見坤九。
他因被責罰抹著淚偷偷的在樹下哭,坤九就那般俏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
女孩揚起溫暖的笑,暖的一如當日的春光。
一張帕子,一提糕點,送到了他的眼前。
至此女孩落入了他的心裡最深的地方。
一個回眸。
一抹笑。
而後發了芽。
生了根。
至此滿目歡喜。
一切的美好悉數都堆在眼角。
禁不住的讓人暖到了心底。
濕了眼眶。
暖光透過薄雲跌入了塵埃。
坤八的目光悠遠,而後漸漸地嘴角微揚,那像是看到了美好,釋然的微笑,了無牽掛。
人這一生,悔不當初,悔恨久已,最終難逃情之一字。
坤一將坤八和坤九葬在了一起,撥開的棺木,棺中的少女恬靜安然,他將二人安置了一起。
填上的土,慢慢地覆蓋在棺木上。
坤一呆坐在墓前良久,從日落到日出,而後,顧文君見到了他。
“屬下今日來一方面是將阿姐曾查到的密函呈給世子,這份密函是阿姐臨走前交給屬下,叮囑屬下務必呈上。”坤一氣色並不大好,清清冷冷的青年人幾日來憔悴的厲害,他將一份密報呈上。“另一方面卻是一事相求。”
顧文君看向了他。
“屬下心知自阿姐之後,坤衛在世子眼中便不負信任,畢竟此事,確實是阿姐先背主算計。阿姐出了此計,是為了我,但同時也是報恩。說起這些世子可能不信,我曾在幼時見過東陵,對方當時看著應是而立之年,穿著卻像是個道士。阿姐帶我逃出王府,被東陵救起後送入西涼,那之後我不知因何丟了幼時的記憶,隻記得進了鎮南王府之後的事,直到前幾日,才漸漸恢復了記憶。阿姐要護我,又要還了恩情,這才有了此事。他們都想要得到金蟬蠱,屬下的死必不可免,但阿姐卻想讓我活。”
他說到這裡時聲音一度艱難,半響才接著道:“在這些宗師眼中,我和阿姐二人也不過是螻蟻而已,或早或晚。如今蠱蟲已取,屬下雖然活了,但阿姐和八哥卻因我而死。屬下死不足惜,再無厚顏存活於世。”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但仇人不除,屬下心下難安,便是到了黃泉也沒有臉皮再見阿姐。但屬下也明白以目前的功力,別說取冥教長老項上人頭,便是近身也難於登天,是以才厚顏懇請世子,若屬下僥幸殺了那老賊,自是皆大歡喜,但若是不成,懇請世子在屬下命隕之後能了結對方性命。”坤一說罷俯首叩拜。
坤一離開時並沒有得到顧文君任何回復。
窗外寒風瑟瑟,落葉蕭索。
顧文君攤開了手中的密函,而密函中的內容卻是陳述著如今的鎮南王顧紀悼與先帝的父皇睿宗在出生時被互換了身份,顧紀悼真實身份乃赫連氏的皇子,與之的睿宗卻是當初鎮南王的嫡子。
即是說顧紀悼之後的子嗣才是真正的皇室,睿宗以及其子孫後代鳩佔鵲巢。
已被滅門的上京康氏,自五代初期便是江寧望族,津成十二年,被先皇即赫連城以通敵叛國之罪株連九族。成因則是赫連城查出當年參與‘換子’一事的奶娘以假死躲避追殺,之後因緣巧合嫁入康氏。株連九族的康氏中,僅有兩人存活,一人是在外遊方的次子康啟思,另一個則是大房年僅六歲的嫡三孫康成玉。康啟思為報仇雪恨,改頭換面潛入宮門,失敗後逃出京城入了無量宮,以無常司的身份混跡江湖才尋到了康成玉。之後康啟思利用宮內無人知曉冷宮不受寵的三皇子這一點,將年僅十歲偷跑出宮的赫連宗鈺殺害,以假亂真,讓與其年齡相近的康成玉冒充皇三子赫連宗鈺,種種而下,這才引起了五年前的宮變一事。
顧文君收起了密函,在火光中密函化為灰燼。
密函中不止有這一段秘辛,還有冥教分布在京師的據點。
顧文君最終還是在坤一找到的冥教長老桑傑即將了結時救了他,並親手取下了桑傑的項上人頭。
坤一蘇醒後,顧文君去見了他。
青年失神的坐在榻上,榻前的坤五失了往日的活力,整個人沉默了不少。
而坤五見顧文君走來,向來聰慧的他多少明白過來,便躬身退出房門。
即使坤一什麽都沒有說,但失了生機的神色,塌陷的顴骨和青色的眼底,都預示著青年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
顧文君未說什麽,她只是將密函中折起的一封信箋放在了榻上。
“這是坤九留給你的,放在了密函中。”
她的這句話讓坤一毫無生氣的眼中染上些許色彩,坤一目光怔忪的拿起榻上的信,抖動的手攤開信件,一字字一行行,他的眼眶下淚水漸漸決堤,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僵硬抖動的雙肩,那一封信被他珍視的捧在心窩,蜷縮的身體嗚咽顫抖的失了語調。
顧文君心下不忍。
“你既然大仇已報,便要好好的活著,無論是為你,還是為了死去的坤八和坤九。”
她轉身意欲離開,這時就看到坤一踉蹌的爬下臥榻,跪拜在她的面前。
“當日,多謝世子了結仇人,如今世上再無坤衛坤一。屬下無以為報,願為世子肝腦塗地粉身碎骨,若違此誓,如此斷骨。”他說著自斷食指,俯身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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