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抬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她,“因為貪。”
羅艽:“……”
長公主:“瞧見那縣官的肚子了沒?這玩意兒,沒個十年山珍海味,吃不出來吧。”
羅艽訕訕笑了聲。隻心道這公主還真是……利爽。
“不管怎樣,多謝你今日在堂上幫我。”她道。
長公主:“無事。我知你不喜那名字,世間人,理當有自己選擇名字的權力。何況你還是個有能力的、心氣高的,不願在大庭廣眾下說,正常。”
羅艽道:“還未問過公主名諱?”
長公主道:“我名周空,萬念皆空的空。封號千鈞,千人一面的千,雷霆萬鈞的鈞。”
羅艽點點頭。“都是好名字。”
周空不置可否地挑了眉,轉頭側身,喚來一位婢女,是先前給羅艽遞蒲團的女子。“玉罔,用茶水給我與這姑娘燙杯。”說完,又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羅艽。
長公主開始“自我介紹”。
“當今朝堂,四位毒瘤。第一位,就是你今天見到的國師,無妄大師。第二位,算是親王吧,周寧王。第三位,乃前朝遺子,也是我們的少將軍,薑畫。”
“第四位……就是本宮。”
“四位之中,第一位,與六部尚書交好,掌有朝權。第二位,與父皇一派交好,父皇久臥病榻、權力架空,於是這周寧王……算是掌有皇權罷。第三位,前朝遺子,府中有兵虎符,掌有兵權。哦,他與太子哥哥、三皇子,皆情如手足,甚至還傾心於我小妹。唯獨對我沒個好態度。”
說到這裡,周空似乎還笑了笑。“至於本宮……無權,只有一顆花天酒地、作亂的心。”
羅艽心下訕訕:聽起來你最毒瘤。
但沒敢說。
隻問:“那些有權有勢的……和你啥關系?”
“敵對啊。勢如水火。”周空坦然道,“被虎視眈眈地盯著,一不小心就會被撕成碎片。”
羅艽:……
羅艽:我想不開了才和你站一隊!
她無言以對,隻得轉移話題。“你那駙馬郎呢?她那個大理寺,屬於哪一方?”
“她?哈哈。”周空忽然笑出聲來,“明面上,阿越站的還是大理寺卿那一派啦。那可是百姓愛戴的‘清流砥柱’。”
“不過……自從她入贅公主府,大家總挺憐惜她的。覺得她被本宮逼暗棄明。”
“那段時日,本宮可被說了許多閑話。無聊,卻也有趣。”
羅艽:“……長公主真是心懷天下。”
“覺得本宮心大就直說。”周空哈哈一笑。
“先前說了,國師與六部尚書皆交好,與刑部更是一夥兒的,和大理寺有些不對付。”她說,“其實,一開始阿越的位置在刑部,父皇給她釣蘿卜,說倘若她去了刑部,甚至能坐到尚書。”
“不過她沒去。畢竟無妄國師和刑部走得近。到時候,定會發現她的女兒身。哈。”
羅艽皺眉:“那國師……還知道怎樣教人吐真言呢。有了這等奇術,在辦案一事上,大理寺要怎樣與刑部相匹?”
周空笑道:“有些真相並非只能靠言語查清;甚至,有些真相……還是由語言誤導的呢。算了,辦案之事非本宮所長,本宮不多評價。”
“本宮找你,不過是想你助我一臂之力。”
羅艽失笑:“長公主,萬事若在江湖,一切都簡單;但若涉及朝堂,總會變得難辦。成王敗寇,生死定奪。一將功成萬骨枯。我以為,似我這種草莽庶民,本不該參惹朝政。況且……你這毒瘤,只是瞧著毒,若真是實操,未必能要人性命。”
長公主面上的笑意一掃而空。
她放下長筷,用繡帕輕點嘴角,眯起眼。
與羅艽交談時,她總笑得平易近人;此刻,她微揚了揚下巴,才終於有了那份萬人之上的高傲樣子。
“你說得很對。所有人都這麽覺得。”周空冷冷笑了聲,“先母已逝,后宮無人。本宮已是朝堂之上名號最響的女子,但說到底,也不過換別人一句,‘瞧著硬氣而已’。”
“國師的朝權,是父皇給的,他曾是太傅。周寧王的皇權,是奪來的,親生兒女都還健在呢,他一個旮旯角落冒出來的人,奪權,居然奪得這樣順利。”
“至於薑畫,他的兵權,是由前朝鎮國夫人手裡,傳來的。他非長子,上頭本還有個姐姐;可戰亂之中,她們的母父為了保全這小兒子,將長姐獻、祭、出、去。”
“如你一樣,如……莫小漁村的徐良娣一樣。”周空一字一頓,“他們的權,你敢要嗎?”
“好光鮮亮麗呀,能踩著女人的屍體往上爬的人,也能被畢恭畢敬喊一句,‘少將軍’呢。”
周空忽然揚了揚眉毛,鼓起掌來。
可這笑意,分明讓人不寒而栗。
“前朝舊事,不同你多說了。你只需要知道,與你相似的人,世間千千萬。你作何選擇,我不勉強你。”
羅艽聽得壓抑,開口卻只是:“這些事情,眾所周知麽?”
周空:“他們怎麽敢?他們也會覺得於心有愧呀。”
羅艽吞了口唾沫。“那你就……直接告訴我啦?”
“想與你合作,總得拿出一些誠意。”周空淡淡道,“但我也知道,合作由利益構建。你來我往,才有用處。我倒不在意你究竟是誰,又來自何方,隻想問問你,在這世上,真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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