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扯著羅艽裙角:“這位姐姐行行好,我們不計較你嚇我們,你也別檢舉我們……”
畢竟在宮中妄議她人,往重了說,也是要治罪的。
羅艽沒回話,是周空笑盈盈道:“在玩什麽?”
……宛如慰問小輩。
葉青洲雖沒說話,但亦一聲不響朝羅艽多走出幾步。
羅艽能覺察到,當那獨屬於葉青洲的冰霜寒氣一靠近,身後兩個小宮女越發抖得像篩子。
“我……”葉青洲剛開了口,目光落到那兩位小宮女,又仿似方才注意到她二人似的一愣,小聲問羅艽,“她們是誰?”
兩個小宮女一激靈,哆哆嗦嗦地回應道:“回回回葉、葉、葉大人……”
“……啊,”羅艽抿抿嘴,“不然還是讓她們走吧。反正也不認識。”
葉青洲‘啊’了聲,又‘哦’了聲。
周空於是道:“不必多禮。都去吧。”
得她們一應允,兩個小宮女腳底抹油地溜了。
羅艽抬眼問周、葉:“你們要去哪兒?”
“她回風儀門。”周空道,“可才出了祈元殿,竟聽一道尤為淒厲的慘叫……方才來瞧瞧。哎,你手上的是什麽?”
羅艽把拂塵往身後藏藏,“沒什麽沒什麽。”又趁機看向葉青洲,“咦,阿洲,你回風儀門做什麽?”
可這一問,仿佛戳中葉青洲心窩,她把那泠泠眼波朝羅艽一擲,差點兒就要淚盈盈。
“師……我瞧了你的畫冊。”她滿面真誠,又小心翼翼,“你畫冊上那些地方,有想過與誰同往麽?”
畫冊?
哦,那些畫著九州地質的小冊子。
羅艽眨眨眼,一下子明白了葉青洲的意思。
她於是瞪大眼睛,便也不顧周空就在身側了,隻做作地捂住嘴巴,“少帝還在你身旁,你這位新國師就想著要歸隱哪?”
周空掩唇笑了。
她陡然朝葉青洲與羅艽揮揮手,“您二位繼續聊,外人就不摻和了。葉大人,再會。”又朝羅艽揶揄地笑,“……小姑子,再會。”
說罷,明黃色身影大剌剌走開,羅艽對著她背影揮揮拳頭。
卻是葉青洲無端攬住羅艽肩膀,從身後擁住她,再如驟然卸了力般,往她身上這麽一掛。
“……好累。”葉青洲輕飄飄道。
羅艽歎口氣,伸手拍拍她面頰。“辛苦了,小葉國師。”
葉青洲的面頰冰冰涼,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可此刻她又仿佛被羅艽的話逗笑,嘴角才有了弧度。
於是堅冰乍破,春水初生。
萬物皆複蘇。
“師姐還未回復我,你畫冊上那些地方,有想過與誰一同前往麽?”葉青洲靠得近,聲音便也緊貼她耳廓,仿似在羅艽耳畔吹氣。
羅艽不動聲色,隻道:“可你也未答我,你回風儀門做什麽?”
葉青洲道:“我去收拾行囊。我與唐憶已無話可說。”
唐憶?
羅艽忽想起許久許久以前,偶然聽聞的那些有關葉青洲、唐憶的舊聞。
羅艽其實是有些在意的,卻又覺著此刻的時機並不是太好。
何況,她也不知該從何問起;畢竟葉青洲與風儀門的故事,羅艽已缺席太久太久。
可轉念一想,羅艽忽又心道,無妨。等出了清都皇城事兒遠,有的是機會問。
葉青洲將下頜貼緊羅艽肩膀,悶悶道,“師姐怎麽不說你那畫冊了?還說是從沒想過與誰一同……”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羅艽忽而抬手扶在葉青洲發頂,胡亂一通揉,“等清都事了,我與你一同去,行了吧?”
葉青洲任由她的手在自己頭上搗亂,可開口,語氣卻不滿。“什麽叫‘行了吧’?”她道,“難道師姐這話只是妥協,只是穩住我的權宜之計?”
羅艽算是知道了。
葉青洲這人,有時很好哄,有時候又作得很刁鑽。
羅艽於是道:“不是權宜之計。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不與你一同去,還與誰呢?就怕是你不願意。”
葉青洲:“我……”
羅艽豎起食指,將她話打斷:“不準再追問。再追問,那我的回答就改成權宜之計。”
邊說著,羅艽裝模作樣點點頭。“沒錯沒錯,答應帶你出去玩,就是權宜之計——就像小時候一樣。”
葉青洲:“……”
葉青洲隱約歎了口氣。“我只是想說,我絕不會不願意。師姐,就如同琉璃幻境中說的那般,我在此世踽踽獨行,亦已經等你太久太久,倘若說我此生有什麽夙願,那一定是……”
葉青洲不再說下去了。
她倚在羅艽身旁,纖長的眼睫忽閃忽閃,隱隱蹭在羅艽頸側,像一隻紛飛的蝴蝶。
羅艽覺著有什麽情愫要在心底生根,轉瞬又破殼而出。
“師姐……”
咫尺之間,羅艽聽見葉青洲再道,“你說我是你最親近的人,是真是假?”
羅艽下意識反問:“這還能有假?”
像是得到了極滿意的答覆,葉青洲嘴角微微勾起,語氣夾雜笑意。“師姐,我也最喜歡你。”
說實話,類似的話語,在百年前三清山,羅艽與葉青洲之間絕對說過千百萬遍。
這話本來清清白白,只是彰顯一下她二人姊友妹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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