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後呢?”秦紅藥語氣倒是沒太大起伏,說話時胸口微震,彼此都感覺得一清二楚。
“尋回閻泣刀本就是九華派之事,你既無心奪刀就不必跟著我犯險了,若是日後我回到九華派,你再前來,只要不傷及我派中人,我都會忍讓……”
“誰說我無心奪刀?你別忘了我的身份啊蕭掌門。”秦紅藥直起身,點了點方才她還一直靠著的肩頭,一時不知該氣該笑:“合著你抱了我這麽久,就得出個日後忍讓我的結論?”
蕭白玉眉頭隱忍的一皺,方才那股煩躁又有些湧上,不是惱怒憤慨不是悲傷落寞,只是全然的煩躁,讓她控制不住的語出驚人:“不然呢,你要舉修羅教上下歸順武林正道?還是要我宣稱九華派從此要和修羅教狼狽為奸?”
短暫的溫存忽然被現實一瓢冷水撲面澆來,秦紅藥急道:“那我們就不能……”
“不能。”
一錘定音,那瞬火光猝然熄滅,世界重歸冰冷的黑暗中。
秦紅藥半張著嘴,還未說出的話俱已散在無邊沉默中,半晌後她抿起雙唇,面色冷了下來。她站起身,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遠,她眼神陰冷的看著依然平靜跪坐的蕭白玉,用她刻意掛上的冷笑道:“蕭掌門,我現在內力可是全盛之時,你打不過我。”
蕭白玉不抬頭也不起身,隻盯著地面上細小的裂縫,方才秦紅藥坐在這裡的時候隻覺蓬蓽生輝,她一站起身才看到地面四處都是開裂,周遭竟是這般破落的景象,就如同現下懷中冷冷,再無一絲溫度。她合上眼不能再看,默然道“我不會還手,全當報答你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秦紅藥牙關欲碎,眼角有絲絲充血,難道她與自己之間除了仇便是恩麽,就不能再有更多的東西,比如,情。
“這麽說,你現在這條命就是我的了。”秦紅藥手指攥緊又松開,指節骨骼哢哢作響,裹滿怒意和不甘的殺招一觸即發,山洞中氣流無風自動,呼呼的吹卷開來,背上的玄黑披風也在內勁鼓動中獵獵作響。
發絲被鼓吹的紛亂,殺意鋪天蓋地強壓下來,重重擔在肩上似是要將脊背壓折,蕭白玉知道她已動了殺心,卻沒有運起絲毫內力抵抗,只是生生挺直腰背,被內勁擠壓的喉口吐出幾個字:“是你的。”
“那個老太婆的命呢,也是我的麽。”秦紅藥向前一步,在岩石地上踏下一個深深的腳印,足見她內力爆發到幾乎要無法控制。
“我的命怎麽了?”角落忽然傳來聲音,孟湘不知何時已睜開眼睛,正靠著洞壁艱難的打量著兩人,秦紅藥氣勢的確強硬,壓著她很難喘氣,估摸再堅持一會兒剛醒來又要被憋暈過去。
秦紅藥腳步一頓,鼓風到極致的披風悄然平靜下來,服帖的裹在她肩頭,她盯著面前兩人各異的臉色,終於收了力道,沉沉一笑:“你們的命可是要幫我好好探一探這黃巢墓,既然醒了那便動身罷。”
她撩下話便自顧自向前走去,孟湘扶著洞壁顫巍巍的站起,撫摸著蕭白玉裹上繃帶的臂彎,臉上蒼老的褶皺極為黯然,低聲道:“玉兒抱歉,我拖累了你很多,你將我救回來費了許多力氣吧。”
蕭白玉急急站起身扶住了孟湘,搖頭道:“前輩不要這樣說,都是因為我你才遇到這麽多危險,而且……也不是我一人將前輩救上來的。”
孟湘怎會不明白,她掃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傷藥繃帶,輕輕拍了拍蕭白玉的手腕道:“我看秦姑娘的傷還未上藥,玉兒你去幫一下。”
蕭白玉應了一聲,附身撿起金瘡藥,快走了幾步追上前面的人。奈何秦紅藥走得極快,根本不想回頭看她,她隻得搶身上前硬攔了一下。秦紅藥想也不想就是一掌橫出,蕭白玉沒躲,肩頭生受了一掌,被推的倒退幾步,但總算是把人攔了下來。
手掌在觸到她肩頭時果然還是卸了幾分力,秦紅藥瞪著自己的手背,恨不得先把自己這雙手剁了。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到蕭白玉身上,見她手中拿著的傷藥,心中冷意更甚,方才剛說過那些話,現在又來假惺惺的做什麽。
蕭白玉卻趕在她出聲傷人前先開口道:“是你說要多擔心點自己的。”
的確是自己說過的話,難為她還能記得,秦紅藥卷起袖子,抓過她手中的傷藥就往自己手臂上倒去,幾乎倒光了一瓶子的金瘡藥,臂上瞬間蒸騰起的劇痛讓她不自禁的一顫,卻終於為席卷澎湃的心潮尋了個出口,急促的氣息漸漸轉為沉默。
蕭白玉看她動作粗魯的上藥,無意識的摸了摸自己手腕,手上的繃帶包扎的細膩而溫柔,細如牛毛的刺痛又在她心底浮出,但卻不能多一句旁的話,有一把稠密的煙灰灑在心上,沉重而憋悶。她腳尖一轉向回走去尋還在洞口的孟前輩,孟湘正在幾個置物箱中挑揀些能用得上的東西,蕭白玉暫且按下心情,幫著她將些許物事卷成包裹負在背上,再扶著前輩一同向盜洞深處走去。
這條路許是被盜墓賊探了百遍,洞壁沿途插著許多火把,有燃燒殆盡的,還有燃著微微亮光的,洞中昏暗的火光指引著她們來到一處石門前,洞壁上有一杆把手,想來時開啟石門所用。石質的把手表面都被摩擦至光亮,這道石門必定是被千百次的開啟過。
秦紅藥側耳去聽,不聞石門內有任何聲音,便伸手拉下把手,雙手環胸看著石門緩緩抬起。火把的光亮掃進門內,遍地的白骨在火光的照映下有著慘淡的微茫,她不為所動的打量著門內,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室,每個角落都嵌著一道石門,兩門間中央又開一門,算上她面前這道石門統共有八道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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