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紅藥想要把纏在手臂上的繩子解下來,可是一面繩子勒的死緊,一面她另一隻手用力過度僵持太久抬都抬不起來,但手臂早已被勒的氣血不暢,指尖都漲成了紫紅色。她張嘴咬住繩子一端,用牙齒將圈緊的繩索解下。
還沒叼著繩索轉幾圈,就有人接過了手,蕭白玉斜坐在她跟前,掂著她的手腕將繩索解了下來,到最後幾圈時粗糙的麻繩深深陷進皮肉裡,勒出三四道深壕,雖不曾傷及骨肉,但點點鮮血還是從深紫色的壕溝中溢出。
繩子從手臂上完全脫落時,秦紅藥長長出了口氣,試探地動了動手臂,覺得不算什麽大礙,便將目光完全落在蕭白玉身上。剛才就看到她的右手被打裂的石壁割傷,只是繩子解不下來就沒法幫她包扎,秦紅藥四處尋摸了一下,這裡即使盜墓賊的老窩,應是有些繃帶藥水才是,果見洞壁旁放著著幾個置物箱。
秦紅藥一手撐在地上,略有些困難的站起身,挪著腳步歪到箱旁,倚著洞壁在箱子中胡亂一翻,還真被她找見那夥盜墓人留在這裡的繃帶傷藥,甚至乾糧清水也一應俱全。她憋著一口氣又走回來,已經顧不上形象的歪坐下來,抬起蕭白玉的右手看了看,將她袖子一並挽了上去,從手臂到手背被碎岩割了數道血口子,有一條深可見骨,掌心也是被麻繩摩擦的血肉模糊。
光是看著秦紅藥就直皺眉,一想傷口應是會被麻繩和岩石弄髒,該先拿清水洗一洗才是,又一想自己應先呵斥她為何要突然松手,最後卻想到那麻繩明明自己試探過也用它蕩了下來,明明堅固的很,怎麽會突然斷裂,莫非是有人專門盯著蕭白玉殺麽。
沉默間自兩人手臂上流下的鮮血混到了一起,不知從誰的手腕滴下,啪的一聲打在地上。秦紅藥回過神,覺得還是眼前事要緊,反正她們身處峽谷山壁之間,唯一能通向山洞的繩子已經斷裂,她們算得上很安全。便打開裝滿清水的水囊,仔細的用流水將蕭白玉傷口間的髒汙泥沙衝洗掉,在繃帶上先敷好金創藥,再小心的裹住她的傷處。
忽然,又是啪嗒一聲,不是打在地上,而是落在秦紅藥的手背上。也並非是鮮紅的血,卻是溫熱的水珠。
秦紅藥動作僵住,她看著自己的手背,那滴水珠漸漸暈開擴大,幾瞬後沒入皮膚消失不見,手背隻余一點濕潤的痕跡。她順著蕭白玉的手臂看上去,掠過肩膀,雙唇,短暫的停在眼下,最後直直對上了她的雙眸。
她睫毛似乎沾染了些許水汽,輕眨時有些拖遝,沒來得及掩飾住那一向清冷的眼眸中騰起的絲縷霧氣,蕭白玉微微側臉,眼角泛起的些許薄紅掩進了鬢發中。呼吸似乎都停滯在胸膛中,過了片刻她才輕輕吐出一口氣,那略有些迷茫的表情褪下,眼神恢復了清明,只是那瞳色像是被冰泉流淌而過,透亮而有波光流動。
秦紅藥欲要開口,喉嚨處卻有了仿佛被烈風刮傷的痛楚,這才發現原來她們脫險後都未曾說過半句話,不知是因為心思都還掛在懸崖外,還是單純看著眼前的人平安無事便連說話的本能都忘卻,隻余了滿心慶幸,虛驚一場。
“弄疼你了麽?”秦紅藥嗓音沙啞,手背上本早已風乾的水痕忽然如此鮮明的縮緊,手指都被這種緊縮感所禁錮,想要伸手撫去她眼角泛起的微紅,肢體卻動不了分毫。
蕭白玉想否認,可目光一旦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心口便是一陣陣鈍痛,似是用心頭軟肉包裹住一柄利刃,每一跳動便是生生摩擦在一起,不知不覺間磨去了利刃的鋒芒,只剩一把鈍刀不輕不重的割著。
並非讓人痛徹心扉,可帶著絲絲煩躁的鈍痛更讓人無法忽略,無從下手,為秦紅藥的皮肉之傷而揪心,為她懸在萬丈高崖上絕不肯放手的堅定而迷茫,更是為兩人間錯綜複雜的關系而煩躁不安,最後都落在對她牽腸掛肚的心疼。終於蕭白玉緩緩點了下頭,輕聲坦承道:“嗯,很疼。”
秦紅藥鼻腔猛然一酸,她緊皺雙眉,身子一傾便將蕭白玉摟進懷中,臉埋進了她的肩上,膝蓋挪動,身子同她緊密無間的貼在了一起。用力吞咽了一下壓住那股即將席上眼眶的熱氣,蕭白玉在她心中留下了一滴淚,那淚融進她骨血之中,刹那間已讓她萬劫不複。
蕭白玉手指撫上了她背部弓起的纖細脊骨,細細摸索著,似乎能從這點點觸感摸到她的心。手指不由自主的越來越用力,雙臂也跟著環上將她緊緊抱住,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用力的抱住另一人,從未想象過,也再無法忘卻。
願守一人天地久,哪怕歲月不堪朽。
無論雙臂如何用力想把這片溫暖留在懷中,蕭白玉心中還是清楚又悲涼的意識到,如果歲月未朽天地不變,那橫亙在兩人間的裂谷深峽又如何填補的滿。她盡力去擁抱,如同擁抱黑暗中一閃而逝的火光,若非這瞬火光,她也不曾知原來世界如此黑暗。
溫度在兩人緊貼的身體間互相傳渡,都是不約而同的長舒一口氣,冰冷僵硬的身體漸漸緩了過來,蕭白玉拍了拍懷中之人的肩背,秦紅藥半抬起頭懶懶應了一聲,換了個姿勢又枕在她肩頭,眼睛有一眨沒一眨的看著她近的有些模糊的側臉。
蕭白玉有些無奈,卻又狠不下心硬是推開,只能就著這個姿勢道:“你帶著孟前輩先行離去吧,把前輩送回幽蘭古澗,前輩因我而被人強抓出古澗,這地方實在危險,我擔心之後護不住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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