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迷失了心智,欲望,悲傷,喜悅,沒人能逃得掉這些,這天下就是一間龐大的醫廬,你們都是心智不完整的人。”蕭白玉俯身上前,輕點了一下秦紅藥的嘴唇,唇齒相接的時候清晰的感覺到面前的人微微一顫,扶在她腰側的手也是動了動,不知要推開還是抱緊,她直起身肯定的點了點頭,似是再說果然不錯。
蕭白玉睜著那雙漆黑一片的眼眸,眼中波光紋絲不動,不遊移也倒影不出任何事物,冷靜的自言自語道:“不受任何影響的人才不會迷失心智,這樣的人只有我一個。”
她語氣淡淡,似當真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連笑意都是空洞而憐憫,沒有試圖說服誰,也不曾想讓誰理解相信。秦紅藥看不下去她這幅模樣,明知她是走火入魔後神志不清,卻也知道她這一路來已承受了太多磨難,十年來的九華派重擔一朝湮滅,又親身感受了欲望驅使下往日正氣凜然的面孔會變得多麽憎惡可恨,她現在說的這些很有可能就是一直壓抑在心中憤恨的詰問。
秦紅藥雙手環住了她,把她拉進懷裡,動作輕柔的似是捧著一件無價之寶,壓住心底泛上的酸楚道:“你說的不錯,旁人想殺你害你,我是絕對不允許的,你就當我是為了你一人甘願迷失心智罷。”
蕭白玉溫順的靠在她懷裡,像是一只收了爪牙的小獸般,臉頰磨蹭了一下她胸口,合眼遮去了滿眸的黑意,從她溫熱的身體上汲取到溫暖,笑意也軟化了下來:“我知你愛我護我,你是我唯一想要靠近的人。”
秦紅藥默歎一聲,清醒的蕭白玉定是不會如此輕易卸下所有防備,直白的說出心底的苦與樂,她是個連嚎啕都寂靜沉默的女子,再難都不會舍棄那一身的凌霜傲雪。有一瞬甚至在想若是她清醒時也能這般依賴自己便好了,有自己守著她,再沒人能傷害她一分一毫。
可正是蕭白玉那不屈不折的氣度讓她一見傾心,她緊了緊擁抱的力道,下定決心要尋到雪色蟾蜍讓蕭白玉恢復神智,即使清醒後的她依然對自己愛恨交加,但那依然是自己深愛的滿身風華。
秦紅藥慢慢撫著她的脊背,漸漸她的呼吸輕緩悠長了起來,她如今身體本就殘破不堪,能支撐她清醒這麽久已是詭異至極,終還是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秦紅藥小心翼翼扶著她躺會床榻,棉被嚴嚴實實的裹住她冰冷的身體,合起被她拉開的衣衫,開口道:“流霜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去同哥哥說一聲,回來我們就出發。”
薑流霜翻了個白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出什麽發,你好生在床上躺個三五天養好傷再說,聽沉哥哥講外面都是追殺你家白玉的人,你這個德行出去能做什麽?”
秦紅藥按了按胸前的傷口,沒了蕭白玉涼涼的撫摸又開始陣痛起來,她皺眉道:“我怕她撐不了多久。”
薑流霜回身自藥罐中挑出一枚藥丸,遞給秦紅藥,示意她將藥丸喂給沉睡中的人,一邊道:“只要不再受內傷是沒有大礙的,這藥丸能幫她穩固心神,我發現有一股力道一直護著她的心脈,才讓她撐到現在,看起來好像是服食過生生造化丹。我還奇怪呢,這生生造化丹不是極稀有的玩意麽,修羅教上下也才一顆。”
秦紅藥一怔,想到當初在藏海島給蕭白玉演了一出眾叛親離的戲碼後,為了得到她的信任自己的確在煉丹房裡熬了兩天兩夜,才製成一枚生生造化丹送予了她,沒想到當時的順手一招現在竟成了保護她心脈的唯一之力。
“對了,你們昏迷時沉哥哥來過,把那柄閻泣刀瞧了個仔細,還讓我轉告你這把刀暫且看不出古怪,先留在蕭白玉身邊,可能她無心中會發現什麽,讓你多留神些。”薑流霜說話間地上的木桶就不斷搖晃,現在連草蓋都被頂開,那些小東西一個接一個冒出頭來,哀怨的盯著主人。薑流霜探手摸了摸它們,無奈道:“好了我這就去給你們弄吃的,耐心點。”
薑流霜合上門走後,草屋內陡然就安靜了下來,秦紅藥試著用手指分開蕭白玉的唇瓣將藥丸喂進去,但昏睡中的人做不出吞咽的動作,秦紅藥隻得俯身下去貼住那雙唇瓣,伸了舌頭進她齒間,舌尖頂著藥丸在她口中深入,輕輕攪動一下,試圖讓她咽下去。
好像也只有她唇舌還帶有些許溫度,秦紅藥舍不得離去,細密的舔舐過她藏在口中的軟舌,藥丸在交纏間已經融化淌進了喉中。抬起頭時蕭白玉的唇瓣都帶上了薄紅,總算有了些血色,不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她手指撫摸過那唇瓣上的濕潤,苦笑了一下,蕭白玉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她希望的。
只是在蕭白玉睜著眼時她卻不能吻下去,那樣總感覺是在趁她神志不清時佔便宜,只是現在的舉動也稱不上光明正大就是了。秦紅藥身子側了側,在床的一邊也躺了下來,手探進被中握住她的手指,偏頭注視著她沉睡的側顏,雪白無瑕,乾淨純粹。
那便一起睡吧,握緊她的手後,在少有的踏實感中秦紅藥也松懈了下來,合眼休養著疲憊的身體。
表露心意後第一次同床共枕,交握的雙手擱在暖和的棉被中,韻出幾絲心滿意足的愜意舒適,好像她毫無溫度的身體也不是那麽冷,身體輕輕挨在一起就讓人有滿足歎息的衝動。
只是這種舒適並未持續太久,睡眠中因一股從胸口席上的寒意猛然驚醒的感覺著實不太妙,而即刻映入模糊視線中的,是蕭白玉蒼白空洞的面容,一雙略帶濕潤的漆黑眼眸,披著幽暗的色彩,俯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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