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沒有出聲,程伏抿了抿唇,又費力地開口道:“師尊…請您幫我運功,驅散一下藥效。”
她話音又細又軟,很有些哀哀懇求的意味。
線條流暢的側臉倏然偏轉,微涼的視線定在了少女泛著紅暈的面上。
那雙浸著冷水的眼漠然地一寸寸摩挲過她微敞的衣襟,凌亂的鬢發,涔涔的薄汗。
被這樣的視線巡梭,程伏心頭微顫,體表發涼。
半晌,燕離黑瞳凝在她的眼上,開口道:“花月引是加劇人心頭原有欲念的。”
“你為何會徒生欲念?”
“你在念著誰?”
程伏如同一瓣顫顫的荷葉,怔愣地聽著燕離唇中吐出的字句如同雨點般一粒粒打在自己身上。
她有些迷惘,又有些困惑。
師尊為什麽這樣在乎自己的欲念?
她原以為師尊生氣,只是因為自己道心不堅,師尊是在恨鐵不成鋼。
但她突然覺得似乎師尊在乎的點有些偏。
為何要在乎她的欲求是什麽,她的欲念是誰?
她既惘然,又莫名生出了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喜悅。
緊接著,068的聲音非常煞風景地響起:“攻略對象【燕離】好感值-2,當前好感度為12!”
程伏直接將這句播報當作了耳旁風。她抬起眼,直直望向燕離。
喉間發出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當中顯得愈發沙啞:“師尊,恕弟子不能言。”
她眼睫垂落,囈語一樣地出聲:“您又為何這般在意我的欲念所為何人呢?”
隻一句話,那道直直的背影就忽然僵住了。
燕離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浮起惶然。
是啊,為什麽要這樣在乎。
燕離不明白自己千辛萬苦尋程伏是為了什麽。似乎常常有什麽東西在心間呼之欲出,但總是被她強行按下去,囫圇吞進肚腹不願細嚼。
直到程伏問出這句話,她心下終於漫起惶惶的困惑。
就連燕離自己都不知道這句問話的答案。
又是默然。
燕離終於抬起手為程伏運功。
花月引的毒性原本就依修士功力生效,此時燕離的真氣源源不絕地流入金丹初期略顯狹窄的心脈,那股帶著殊香的藥氣開始倉皇逃竄。
很快,程伏猛然自口中嗆咳出一口青紫色的毒血。
她用那隻嵌了碎瓷片的血手接住毒血。不同顏色的血漬掛在掌上,顯得猙獰又驚怖。
見了這副模樣,燕離眸光深深,不知從何處抽出一張細絹,略帶了些強硬地把程伏那隻血淋淋的手抓到自己身前,垂眸為她挑出碎瓷,拭去血痕。
程伏安靜地倚靠在床頭,任燕離細細搗鼓自己那隻血肉模糊的手。
劈啪的燭火之聲斷斷續續,碎瓷擊地的脆聲也交錯著漸次響在耳邊。
她漸漸有些困倦,眼皮打起架來,呼吸勻長。
燕離處置好她的手,見程伏已經半倚在床頭睡著了。
她伸手令程伏的身體平躺在床上,又靜靜看了一會兒少女安和的睡顏,才悄聲走出去。
五稻大陸的夜已經有些深了,漆黑的天幕上掛了一輪弦月。
清輝灑在夜裡,將一道身影拉得長長。
雪發的清冷女子眼底和夜色一樣漆黑,步伐走得很穩。
若有風錦城本地人在旁看著她一步步走去的方向,就會發現那個方位通向的是一條暗巷。
巷裡是死路。燕離行到盡頭,點漆一樣的目怔怔然望向一隻被驚動的野貓。
雪發的劍尊第一次開始思索,何為情愛。
她向往程伏成為自己道侶的那一天,卻從未想過為什麽要和人結成道侶。
*
翌日程伏醒來的時候,早已經是日上三竿。
房內不見燕離,也不知道燕離去了何處。
程伏支起身子從床上起來,仍然覺得身上酸軟。明明沒經□□,卻累得好像耕耘了三天三夜一般。
她歎了口氣。用這樣的方式解藥,雖然能保雙方無虞,但弊端也很明顯——藥效殘余。
她現在仍然覺得身上微燙,但嚴格來說又還算不上發熱,症狀有點類似程伏以前低燒的狀態,身上很不舒服。
思及此,她決定起身去風錦城裡找個醫修開的診所看一看。
醫修應當能解決這樣的debuff。
給燕離留了個留音法術說明了一下狀況後,程伏就穿戴整齊,出了客棧。
風錦城是小城,繁華程度卻已經比凜冬雪原好太多。
不過當下是三伏天,又正值晌午,路上的人不多,且都行色匆匆,都不願意在這大太陽底下當烤串。
程伏在客棧門口看了半晌的行人,懶洋洋地舒展完筋骨,叫住一個人青衣小童問道:“小朋友,你可知城中有哪些醫修開的藥坊嗎?”
小童聽見“小朋友”三個字有些奇怪,卻沒多問:“風錦是小城,城裡就一間醫修開的藥坊,裡頭的紀大夫醫術很好,叫懸壺坊,往前直走右轉就是。”
程伏謝過後就朝懸壺坊的方向去了。那小童卻腳步頓了一頓,折進了一個胭脂鋪裡。
一進鋪門,小童就帶著欣喜之色喊道:“寒姐姐,我好像看見了你要找的人!”
胭脂鋪櫃台前是一個一身暗色衣裳的人,這人衣服穿得很厚重,三伏天少有穿得這樣厚實的,甚至連頭髮都用布巾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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