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燕離願開尊口,大把大巴的人就上趕著要給燕離送錢。
程伏收回視線,不再細看燕離的宮殿擺設。
燈光太昏暗,使得擺放的物事也都晦暗模糊,看不分明。她不明白燕離為何作此擺設。
興許是劍尊的口味比較複古,就是鍾愛這般昏黃的光線?
燕離照舊尋了位置坐下,回頭朝程伏道:“你也坐。”
程伏立時明曉。師父這是擺明了態度,不願在她面前拿架子。
要知道,師父在修真界的地位不亞於自己的生身父母,甚至過之不及,任何有師尊的修者,那都是對師尊畢恭畢敬,恨不得當尊佛供起來。
究其根本,還是因為修士自踏上仙途後,便與凡人生活軌跡全然不同。修行,亦是在動手斬斷自己的凡塵前緣。
生身父母固然還有感情,固然還會掛念,但百年後,修者不過道途堪堪起步,高堂二人卻早已黃土埋身,塵緣不再。
一百年,足夠改變太多太多。
前緣眨眼俱散,修者命途漫長,故而修士所擁有的人脈在如此漫漫的歲月裡便顯得有太多變遷。
能夠長長相伴,如師如友的,在修者眼裡,只有“師尊”二字。
第10章 血契
程伏規規矩矩,尋了個位置在燕離身側坐下,乖巧道:“師父對徒兒有何吩咐?徒兒必當洗耳恭聽,悉聽尊便。”
燕離瞥她一眼,淡淡道:“拍馬屁的功力倒是修得不錯。”
程伏默然。
師尊方才進殿前,因為自己沒有恭迎她還置了好一陣子氣,直到程伏溫言軟語地給師尊順毛才堪堪消氣。
由此可見,燕離分明就是很吃她的彩虹螺旋馬屁!
師尊怎麽會這麽傲嬌啊,好可愛噢。她暗搓搓想著,又抬頭看看師尊,雙頰不自知地微微泛紅。
燕離凝視著坐在自己前方的徒兒,有些入了神。自家徒弟生得一副皓眸櫻唇,一對眼眸總是閃閃發亮,此刻更是撲閃著雙眼,滿面歡欣看著自己。
燕離微微偏頭,似乎不太想直視程伏那對過於明亮的眸子。
雪發劍尊抬手握拳,抵在唇邊微咳一聲:“不要一直看我,我說什麽你專心聽著便是。你心神總是不穩,一直盯著某樣事物容易分心。”
程伏眨眼,連連點頭:“好的師尊,我一定認真聽講,絕不分心!”
燕離堪堪正色,剛要開口,便又聽程伏道:“但……恕弟子逾越,師尊方才咳嗽,可是在出行路上有傷?師尊還是要多注重自己身體,切莫過勞。”
話音落下,燕離眸色瞬間晦暗起來。她一向自持,此時沒忍住深吸了一口氣,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有些突兀。
她眸色深深,看了眼程伏,整個人頓了一頓:“……不勞你牽掛,我很好。”細聽之下,話音中竟然含著些微顫抖。
程伏耳朵微動,也察覺到師尊狀態有些不對,神色浮起一絲疑惑。
師尊狀態不是太佳,但觀她模樣,應當是不想多說,那便不必問了。再多嘴問下去,未免不太識趣。
罷了,明日給師尊做些安神的羹湯送來。
她正下神色,腦袋裡消去閑聊的意願,長驅直入道:“師尊,徒兒於修道之事上確實有許多不明之處,還望師尊多加指點。”
燕離神色松動,清清冷冷道:“有何難處隻管說便是。教學一事,我不會對你有所保留。”
話音落下,便聞一陣咣啷的清聲乍然響起。昏黃靜謐的殿中,陡然被這拔劍出鞘的金石之聲與一道雪亮的劍光貫徹。
幾彈指後,清凌凌的劍光沉寂下來,顯現出古樸暗沉的劍身原貌。
這柄劍的劍身不同於尋常寶劍的鋥亮鋒芒,而是在暗沉的褐色之上摻雜了點土黃顏色,像極了垂髫稚童捏出來的泥巴產物,一眼看去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將其與寶劍相聯系起來的。
但這般的清越劍鳴,足以證明此劍並非凡品。
程伏眼神凝肅,單手執劍,翻轉手腕,輕輕巧巧揮出條一閃而過的亮弧,伴隨著的是寶劍的嗡嗡爭鳴之聲。假如有個眼盲修士同在殿內,這般嗡鳴入耳,必然認為自己身處在萬劍塚中。劍鳴如此嘈雜,絕不會是單單一把劍魂的呼聲。
她回轉劍身,收了劍勢,平托著整柄劍在雙手掌心,仍能看到劍尖處正微微顫動,似乎充滿了不平之意。
程伏托著土黃的劍,剛要開口發問,便見燕離散漫地以手支著頭,雪色鬢發挑落幾縷散在耳邊,嗓音平淡:“這是殊途看不上你的表現。它經過千錘百煉,已具有靈智。以鐵石之身衍生出的靈智意識,通常稱之為劍魂。”
“具有劍魂的劍,你若要真正驅使它,需得讓它認主。”
燕離低眉看了一眼殊途劍,轉向程伏:“修得靈智的劍魂寥寥無幾,性子通常清高傲岸,隻接受自己擇主。你要展露讓它看得上眼的劍意,它才甘願被你驅使。”
白發劍尊清冷的話音甫一落下,摻雜著土黃的暗沉劍尖便似乎突然轉了性子,原本嗡嗡顫動不休,此刻居然停住,乖乖巧巧躺在程伏掌心。
程伏垂眼看了看殊途劍,心底暗恨。
我師尊一說話你就安靜了?
見異思遷的功利劍魂!見到劍尊都挪不開眼了!
不過師尊說的自是有理。一柄寶劍,當然不會輕易被修為低微的修士所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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