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丸宮中《道德天書》逐漸顯形, 按照李淨玉的話, 這本太上道經雖然不修法力不結丹,可實際上以太虛為鼎、太極為爐,求得清靜與無為,從而生成道果。紀玉棠要做到這一步, 只能夠使自己的心思純潔無垢, 任由本心而動。若只是單單修這一法, 無所拘系,然而她的身上兼之有龍功,不曾被大道消磨的龍性便成為她的本源靈性之一。這恰恰使得她進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
龐大的龍身在內煉出龍丹之後重新縮小,不到一丈長。她不知道自己在何時從龍池中遊出,此刻正停留在李淨玉的跟前。她眯著眼望著因李淨玉行功而浮現的彎月,一雙龍瞳中閃爍著莫名的渴望。此刻的一切都由本心主導,故而在她尚未發覺的時候,她已經主動纏上了李淨玉,運化她身上逸散出來的太陰之氣。
可這逸散的氣息對她而言有些不足夠,她想要更貼近一些,想要更為本源的力量,使得體內的陰陽重新歸於平衡。
龍身窸窸窣窣地動,將李淨玉的法衣卷得亂七八糟的。紀玉棠的意識仿佛從身體之中抽離,她看著李淨玉,驀地回憶起在龍宮中發生的事情,細小的白龍自袖口鑽入,堅硬的鱗片刮擦著細嫩的肌膚,留下了一道道紅痕——如果能夠化成人形,此刻的面色一定是赤紅的。紀玉棠趕緊將浮動的思緒從腦海之中驅逐出去,可那該死的本心仿佛沒有接到她的信號,變得更為躁動。
在這般情況下,李淨玉不可能不醒。她一直合著眸子,但是五官卻極為靈敏,原本想要看看紀玉棠準備做什麽,可沒想到一個遲疑將自己推到這般的額境地。眼睫顫了顫,她終究是睜開眼。
對上的是一雙金色的龍瞳,其中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冷冰冰的,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不在眼中。李淨玉眉頭一蹙,她垂眸看著自己此刻的樣子——衣裳雖然亂,但好在還都在身上。這條失去了神智的龍纏得還不算緊,她能夠輕而易舉地從中掙脫。可就在她這個念頭一起時,那懸停不動的龍有了新的動作。那粗壯的龍身一松一緊,卻是逼著她躺在石榻上。
李淨玉望著沒有情緒的白龍輕笑。
若只是修龍功尚不會失去神智,或許是太上根本經的衝撞?此刻被本心主導,那紀玉棠的本識縮在哪一個角落?李淨玉沒有開口,她躺在榻上,仍有白龍在她的身上扭動,恍惚中,她感知到了白龍對太陰之氣的渴望。輕呵了一聲,李淨玉當真懶洋洋地祭出了碧海潮生珠,釋放出一縷縷本源之氣。
白龍迫不及待地吸攝煉化。
李淨玉的眸光一下子變得幽沉深邃,她凝視著白龍低笑道:“但願你不會後悔,不過此刻的話,後悔也來不及了。”
紀玉棠:“!!!”這根本不是她的本心。
在李淨玉話音落下後,碧海潮生珠便沒入了洞府的水澤中。一輪銀月緩慢地在水澤上方升起,灑下了柔和的銀灰。那一絲絲收斂的太陰之氣瞬間便充斥著整個洞府。白龍低鳴了一聲,驀地松開了李淨玉,猛地鑽入了水中,去追逐那一抹碧海潮生珠。
李淨玉注視著那片水澤,她的面頰有些蒼白,額上流淌著細密的汗水。她強撐著酸軟的身軀,倚靠在了牆壁上,默不作聲地凝視著那一條白龍。此刻她做的其實是將自己泥丸宮中的神宮顯化,任由那一條白龍探尋。但凡是太陰之氣,都是她的本源力量,是她身軀的一部分。
白龍在這片水澤中如魚得水,極為逍遙自在。她不費吹灰之力便銜住了那一枚碧海潮生珠。但是此刻的白龍身上出現了幾分茫然,它慢慢地又被那輪彎月所吸引,在猶豫片刻後朝著那輪圓月飛去,仿佛要徹底地衝入其中。
紀玉棠能夠感知白龍的狀態,自然也能夠借著龍瞳看清楚李淨玉的神情。
汗水打濕的發絲貼在了額上,衣襟散亂,露出了一截精致的鎖骨,再往下便是那無邊的春色。她的面色緋紅如桃夭,眼尾撩著一抹緋意,可那幽邃的眸子中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像是從那曖/昧的圖景中抽離。
“雙、雙、雙修——”紀玉棠被嚇到了,還是她的“本心”主動地纏著人家。
但是她不明白李淨玉為何願意,這是她的洞府,難道她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紀玉棠有些焦急,可那“本心”壓根不會理會她,在闖入了那輪圓月中,充沛的太陰之氣調和著龍氣帶來的剛猛與陽氣,使得那股子躁動被壓了下去。本心逐漸地平和,而那股糾纏在身上的太陰之氣逐漸地退去。顯化的月輪逐漸地黯淡,在紀玉棠的注視下一點點地隱去,化作了一道流光沒入了李淨玉的身體中。
紀玉棠望了一眼,仿佛被火焰燙了一下,忙不迭縮回了視線。
片刻後,她沒忍住又朝著李淨玉瞥了一眼。她仍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眉眼間勾著一抹綺色,化去了往日的虛假。她半闔著眼,仿佛精氣消耗過度,無以支撐。紀玉棠心中羞愧難當,她恨不得躲入龍池之中。可那點兒“道德感”驅逐了她的躲避行為,讓她化作了人身。從龍池中被退擠出來的水潮退去,而紀玉棠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了李淨玉。
聽到了腳步聲的時候,李淨玉微微睜眼,她注視著紀玉棠,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我、我——”紀玉棠結結巴巴地開口。
李淨玉沒有說話,直到她近在眼前,才忽地伸手拉了她一把,將她按在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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