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張懷玉被那股高邈之道韻籠罩, 自身的道正在層層崩解,顯然是被對方吞化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很難從這片道域中掙脫, 抬眸望著光芒大綻的碧海潮生珠, 他竟是主動迎了上去。轟一聲炸響, 奔湧的氣流撥動海域分開了浪潮。張懷玉身後的法相頓時破碎,而肉身也化作了一團清靈之氣消去。
只是到了此刻, 李淨玉也沒有收起功法, 她從容地往海潮中望去,將太始淵天神水往前方一展,頓時水浪滔滔, 遮天蔽日。遊走的雷芒照出了寸寸的毫光,數息之後,一道化影踉蹌著自虛空中走出。張懷玉有元靈借替之法, 只要對方不曾注意到他, 他便有機會走出去, 可惜,可惜——那道化影的口中溢出了一道輕微的歎息,在雷芒的映照下,徹底地散作了塵煙。
與張懷玉鬥戰的時間不算長, 可兩人的道域交疊後, 自身的神意都消耗了不少。見北海的戰況尚在掌控之中,紛紛化作了遁光回到了龍宮之中。龍宮被大法力罩定,海上洶湧的惡浪似乎影響不到深海。平靜的水流淌動,偶爾才在珊瑚叢中生出一個個小漩渦。
紀玉棠走在了前頭, 等回到了法殿中她才抬眸凝望著李淨玉。
這一路的寂靜有些反常, 她難道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嗎?
雖然不是北海水族, 可修行水法的李淨玉在海域中猶為從容。她抬袖一拂,身下便出現了一張法座,她翹著腿漫不經心地倚靠在玄鐵座上,對上了紀玉棠的視線。“你在擔心我嗎?”好一會兒,她才笑盈盈地開口。
自南疆入北海,這一道上定然會遇到玄門修士的阻截,一個不慎便會落入那幫人的手中,紀玉棠自然是擔心。她故作鎮定地別開了眼,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並不似過去那般反駁或者逃避。
“想知道我在路上的見聞嗎?”李淨玉又問道。
紀玉棠困惑地開口:“又發生什麽了?”她在北海,要迎對玄門的攻襲,並沒有太多的心思分給九州內陸。
李淨玉慢條斯理道:“殺生道那邊墮魔了。”
紀玉棠眉頭一擰,眼中狐疑之色更為濃鬱。她望向了李淨玉,等待著她的下文,哪知道她不再開口,隻用一雙含情目灼灼地望著自己。與李淨玉相處多了,從她的眼神中便能夠看出她的意思,此刻顯然是等待著自己靠近她。紀玉棠面上掠過了一抹緋色,她咬了咬下唇,緩慢地挪動著步伐。然而尚未等她接近,李淨玉倏然間站起身,往前逼近了幾步,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消弭,面上拂動的是對方溫熱的吐息。紀玉棠做了吞咽的動作,她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了椅子上。微微地仰起頭望向李淨玉,眸中情緒百轉。
李淨玉輕笑了一聲:“等你走向我,怕是不知道等到何時。”她屈膝跪在了椅子上,微微泛著涼意的手落在了紀玉棠的面頰上,正一寸寸地往下滑。
紀玉棠的眉心深鎖,似是有幾分不適合難耐。明明李淨玉的手是泛著涼意的,可被她點到的地方仿佛濺起了火星子,一股股燙意順著肌膚燃燒,仿佛要將人灼成灰燼。她沒有吭聲,抬起壓在了椅背上的手,按住了李淨玉正撥弄她衣領的指尖。“然後呢?”混沌的思緒中尚存留幾分清明,她耐著性子等待著李淨玉講述。
“須彌海兩脈道傳,淨蓮禪舍身成道,而殺生道以殺止殺。你也知道,走殺戮一道,原本便處於一個極為危險的境地,一個不慎就會佛心破碎。”李淨玉一挑眉,她一旋身索性坐在了紀玉棠的身上,抿了抿唇又道,“前些日子,佛門修者四處遊歷斬殺魔修,可等到人被屠戮盡,他們才發現是一個圈套,那些人根本不是魔修,而是尋常的百姓。”
若是天海魔宗還在,紀玉棠一定會懷疑是他們做的,畢竟這個宗派往常都是這麽行事的。可現在鴻冥隕落,魔門幾乎被惑心宮一統,就算是有余下的魔修,那也是四處逃竄,哪裡還會去招惹佛門修士?“是太上三宮還是浩然正道?”紀玉棠低聲詢問。
李淨玉一挑眉道:“到底是誰有什麽關系呢?”
紀玉棠聞言抿唇,殺生道行事偏離他們自身之道,佛心被汙,落入了邪煞之中,這就使得魔修數量增多,那股上漲的濁煞之氣得以被抑製。不管底下的弟子門人如何想,那些上境的修士恐怕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
李淨玉又道:“對了,還有一事。”
紀玉棠抬眸凝望著李淨玉。
“並非所有玄門修道士都讚同太上計劃的,畢竟‘太上’兩個字過於遙遠,同大多數人無關。”李淨玉停頓了一會兒,又笑道,“春秋天闕三十六學宮已然是分裂了,接下去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吧,你可去遊說他們與北海結盟。”
紀玉棠望著李淨玉道:“你不去嗎?”
李淨玉笑道:“玄魔之間畢竟不同,只要有清濁之爭在,雙方之間的鬥爭是不可能消弭的。”她厭惡的是魔修對凡人的嗜血與濫殺,要解決的是偏入邪道的執,她不會去管道爭。
紀玉棠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詢問。她推了推坐在身上的李淨玉,擰眉道:“北海上的戰鬥尚未結束,得盡快恢復自身神意才是。”
李淨玉定定地注視著紀玉棠,語調微微上揚:“盡快?你是在邀請我雙修嗎?”
紀玉棠面上飛起了一抹紅霞,她瞪了李淨玉一眼。她開口的時候並沒有這等意思,可奇怪的是,她竟然不想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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