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況道:“我受這禁咒所限,靈力不能像從前那般運轉自如,始終有幾分澀滯,偏偏招魂的法術不容絲毫有誤,我只怕到時稍有不慎,就白費了你多年心血。”
景瀾心中冷笑,面上卻憂心忡忡,道:“這該怎麽辦,叔父可要什麽滋養靈力的丹藥?我回宮中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尋到好些的丹藥。”
顧況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上,火焰從他指尖躥出,照亮了景瀾的側臉。兩人隔著這冰冷的火光對視,仿佛都在試探著什麽。
半晌後顧況道:“你有心了,只可惜這不是靠服丹藥就能補回來的。”
景瀾果斷道:“叔父對我恩重如山,就算是上天入地,我都要為叔父找來。”
“上天入地就算了,倒也不必。”顧況笑道:“不過這件事還真與你有幾分關系,不如說……”
他眼中閃過一抹算計,溫和道:“此事非你不成,叔父只能仰仗你了。”
景瀾不解:“依仗我?”
顧況輕巧道:“沒錯,就是你。天師府有一世代相傳的秘術,即便經脈盡斷亦可重續,傳聞有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之效,只是無從驗證,不知真假。有此術在,想來恢復靈力也不在話下。”
景瀾站在一旁靜靜聽著,知道他還有下文,果然顧況又說:“不過此術唯有血脈相連之人方可施展,你父對我恨之入骨,想求他出手相助,恐怕比登天還難。所以我想了又想,也只有你能幫我了。”
景瀾不知怎麽,突然想起某天晚上洛元秋繪聲繪色地向她描述了一番民間傳聞雲和公主與顧二的情史,其中不乏月下結緣、廟前相會、暗約私期等一系列話本常見劇情,也不知道洛元秋是從何處得知。
景瀾私下猜測,十有八九是玄清子帶洛元秋去鄉間看野戲看來的。接連聽了幾天自己母親與自己道侶二叔的風流韻事之後,景瀾可謂是心如止水,就算是九天雷劫從她眼前落下,她覺得自己都能淡然處之。
洛元秋荒腔走板的歌聲猶在耳邊,景瀾強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免得當著顧況的面繃不住笑。不過這麽一來,她面色就顯得有幾分古怪,顧況見狀道:“看來我不該提二哥,讓你為難了。”
景瀾收斂心神,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掙扎,低聲道:“叔父與他之間只怕是有什麽誤會,何不找個機會說個明白?”
顧況長歎一聲:“我與他是說不清了,他一見到我便要打要殺,何曾有心聽我解釋半句?我將他視作二哥,他卻把我當作仇人,我猜只有等我們死後黃泉相見,說不定還能坐下來聊兩句,現在是不可能了。”
景瀾揣摩他話中的深意,答道:“他對我只有生恩,遠不及叔父對我的恩情。他若是想對叔父出手,我定然不會答應。”
顧況淡然一笑:“不枉叔父對你一番栽培與教導,但你們到底是父女,怎能因我而反目成仇?”
說完拈起瓷碗中的柳枝甩了甩,柳葉上新露明淨,如同從樹上剛折下來,顧況合手握住柳枝禱祝了一番,對景瀾道:“你立了這麽大的功勞,皇帝也時候該兌現承諾了——你身上這道禁咒,他準備何時為你解開?”
景瀾頓時警覺起來:“叔父說的是,過兩日我自當進宮去問問。”
她目光微閃,仿佛有幾分猶豫,顧況放下柳枝道:“你想說什麽?”
“只是想起這玄質的禁咒一旦解開了,我的眼睛會不會又……”
顧況漫不經心地瞧了她一眼,道:“放心吧,你就算是瞎了,我也有辦法能讓你繼續看見。當年我是怎麽救你的,如今依舊,”
聽出他話中的警告之意,景瀾低頭應是,又道:“叔父方才說要恢復靈力,需要我來做什麽?”
“當務之急是盡快將你身上的這道禁咒解開。”
顧況端起瓷碗,蘸水一彈,輕聲道:“因為我需要你的血。”
.
傍晚景瀾騎馬回家,因昨夜世族興兵作亂,今日城中仍在禁嚴,坊門皆閉。因城郊駐軍換防,巡視的人手也比往常多了許多。如今五城兵馬司正挨家挨戶搜查趁私逃的亂黨,即便景瀾身上帶著令牌,一路也沒少遭盤問。
她心中有幾分可惜,本打算帶洛元秋去看花燈,看來明日的燈會怕是不能如約舉行了。
途經明河坊外天色已黑,坊外卻是火光衝天,許是設了重兵把守。城中亂象未定,她避開巡邏的人向偏僻小巷行去,此時一人從拐角處縱馬入巷,險險與她擦肩而過。
那人路過她身旁時放慢了些,道:“你去見了他?”
兩人並駕而行,仿佛只是路人偶遇,景瀾道:“他要我去解開身上禁咒,好回去幫他恢復靈力,待恢復靈力之後,他才能施展招魂的法術。”
顧凊握緊手中的劍道:“他要你如何幫他恢復靈力?”
景瀾抬手道:“他說此術非血親不能成,所以要用我的血。”
顧凊壓低鬥笠,眉峰緊鎖,冷笑道:“天師府都不在了,他卻還是老樣子,依然對這天師之位念念不忘。”
“我當然知道他在騙我,”景瀾說道:“無論符咒,大凡以血為引,不是禁術便是邪法,少有列外。我猜他是第一種。”
顧凊道:“這是一道血咒,需以血為祭,將靈力灌注於咒中,乃是天師府代代相傳的秘術,本由天師對繼任之人施展。承術之人不再有咒術反噬之憂,境界自然能更進一步,因此而受益,修習更為高深的咒法。而施咒之人則會靈力耗盡,失血而亡。”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