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顧凊按耐不住道:“告訴我他在何處,不如讓我一劍捅死他,一切自當迎刃而解!”
“論東躲西藏逃命的本事,我猜這天下沒幾個人會是他的對手。”景瀾道:“難道你能在他身後追他一輩子嗎?”
巷口火光掠過,兩人駐馬於道旁,景瀾勒住韁繩,等巡夜的人過去以後才問道:“如果施咒之人與承術之人並非血親呢?”
顧凊冷冷道:“一人一生中只能承咒一次,如果施術途中有誤,那承咒之人必遭咒力反噬。還記得先帝的下場嗎,那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他當即反應過來,沉聲道:“難道你是想——”
“順其自然即可,”景瀾注視著火光遠去,截斷了他要說的話,輕描淡寫道:“就按照他所想的來。”
顧凊沉思半晌:“這是一步險棋。”
景瀾道:“哪怕事到如今,他依然對我防備重重。不劍走偏鋒,他又如何會卸下戒心?”
顧凊在黑暗中靜了一會兒,方開口道:“你準備如何行事?”
景瀾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他深諳心計,但這一次,我偏要讓他心甘情願入甕。到了那時候,就算是插翅他也難逃一死。”
顧凊道:“看來你已經有主意了。”
景瀾隨口道:“我身上既然有他想要的東西,那便無需什麽萬全之策,隻消前輩出面激上一激,他自會忍不住先出手。”
顧凊忽道:“此事你與元秋商量過沒有?”
景瀾頓了頓,道:“事出突然,倉促之間還未曾告訴她。”
顧凊反問:“是忘了說還是不想說?”
景瀾看了他一眼:“我不明白,二叔這話是何意?”
顧凊聽到這一稱呼神情微微扭曲,很快又恢復如初,道:“我以為你們之間無話不說,無需隱瞞什麽。”
景瀾聽出他話中的調侃,道:“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聽到顧況要抽乾我的血,就會馬上開始找顧況,最後殺上門乾脆利落捅死他了事。”
自己這位侄女確實不太像能沉得住氣的人,顧凊不由讚同地點點頭。
景瀾低低一笑:“不過依我看來,以顧況做下的那些惡事,這種死法還是太便宜他了。”
兩人對望片刻,顧凊道:“我明白了。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一句,我雖不如你了解元秋,但有些事僅憑你覺得好是沒什麽用的,還是應該提前和她商量,不然我怕你事後被她揍出家門。”
景瀾唇角略翹,看來顧凊是實實在在和洛元秋打過一架了,親身得出的教訓:“哦,是嗎,可她還從未對我動過手。”
她語氣雖平淡,卻另有一層深意。顧凊聽了呵了聲,意味深長道:“凡事總有第一次。”
語畢他一夾馬腹,把景瀾留在了黑暗中,先一步離開了巷子。
兩人就此分別,景瀾策馬回府。夜中雪如鵝毛,寒風迎面撲來,馬上就要到達家門外時,她似有所感應般,向著路旁看去。
風雪中朦朧燈光仿佛夢境,延伸向回憶深處。那人站在路的盡頭,她們彼此相望,好像已經等待了許多年。
景瀾翻身下馬,怔愣了一瞬,不由自主向前一步,道:“師姐!”
於是那人如往常一樣笑了起來,迎著滿天飛雪快步向她走來。
。
第201章 月燈
景瀾牽著馬問:“這是從哪來的?”
洛元秋舉起手中的兔子燈道:“怎麽樣,好看嗎?”
景瀾道:“外頭兵荒馬亂的,還有人敢出來賣燈?”
洛元秋道:“不是買的,是別人給的。”
此事說來好笑,洛元秋離宮後特地回了一趟曲柳巷,本想在租賃的屋子到期前將行禮提前收拾好,結果去了搜尋一通之後,才發現屋中裡根本沒什麽可收拾的,就連那半盒乾桂花也不知什麽時候被撒了一地,芬芳已失。
無奈之下空手而出,臨行前洛元秋對著那半扇木門發了會兒呆。周圍鄰裡因昨夜之事緊閉門扉,不敢隨意出來走動。街道上冷冷清清,洛元秋常去的面攤與包子鋪都沒開張,她不免有些失落。
回想當初來時這裡還格外熱鬧,街頭巷尾都是人。如今她要走了,卻連半個人影都見不到。正要離開的時候,余光瞥見牆那頭探出兩張臉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聽咻咻兩聲,兩枚彈丸飛來,倚在門邊的那半扇木門晃了幾下,“轟”一聲倒了。
一時間鴉雀無聲,牆頭那兩個孩子見闖禍了,急著跳牆逃開。其中一個大概是沒見過這陣仗,手足無措地扒在牆頭遲遲不敢下去。還沒等洛元秋開口,他就先放聲大哭了起來,聲音回蕩在巷裡,很快就引來了家中大人的呵斥。
洛元秋才想起隔壁住的秀才一家早已經搬走,現下住著的應當是新搬來的鄰居。果不其然,半晌後隔壁小心翼翼開了門,一個年輕女子探出身來看了洛元秋一眼,又看見躺在地上的半扇木門,連忙賠禮,便請洛元秋進家門喝杯茶——
景瀾聽到此處眉心微動,道:“所以你就這麽進去了?”
洛元秋道:“我當時本不想進去的,可是……”
只是一扇破門罷了,立回去修修還能做做樣子,洛元秋覺得不必如此興師動眾。但那年輕女子極力邀請,偏偏這時傳來一聲怪響,洛元秋低頭去尋,目光在腹部微微凝固,嘴角不禁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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