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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之後,馬車在寺廟門前停下,景瀾剛掀開簾子,便有數名紅衣法師立刻快步走來,朝她恭敬行禮,為首之人殷勤道:“掌教離去前曾吩咐我等,若城中有強敵來犯,就來請大人出寺,果然被他言中了!今夜皆仰賴大人出手,方能令太子殿下平安無事……大人乃輪薩之首,不如回城入大昭寺受供奉,這寺中久無人跡,到底過於清寒了。”
他側過身去,身後眾人皆一同退向一旁。那綠柳垂拂的長橋旁武僧們執炬跪地,把湖邊照得如同白晝,火光中一架鑲滿珠寶的黃金馬車熠熠生輝。
金車相迎,是密教中最隆重的禮節。景瀾收回目光,淡淡道:“那幾位輪薩呢?”
那人忙道:“他們受了些傷,暫時不能來迎大人。”
景瀾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他們為何不來嗎?他們不敢,因為人人都說我是個瘋子。”
那人神色尷尬,強笑道:“愚民無知,不過是謠言罷了,大人若是介懷,我們這就派人去……”
“不是謠言。”景瀾道:“這寺裡很清靜,我住在湖邊,殺人的念頭會少上許多。”
她似笑非笑,目光從一乾法師臉色掃過,道:“怎麽,掌教沒告訴你們嗎?這寺廟裡原本也是有人的,為何慢慢不見了呢?”
眾人一窒,齊齊看向斑駁的寺門。最外面的朱漆剝落,露出深色的木頭,分不清那到底是血還是別的,卻足以讓人心生懼意。
“把人都帶回去,以後別來這裡。”景瀾漠然道,“我若是心煩意亂,那就有人要遭殃了。”
法師們登時冷汗涔涔,不敢再多言,行禮退去。待人走後,車簾再度被掀開,洛元秋探身朝外看了一眼,見那隊火光遠去,道:“他們還真被你給嚇走了。”
“不嚇一嚇他們,改日又上門來擾人清靜。”景瀾伸手去扶她,道:“如何了?”
洛元秋道:“傷了神魂,一時半刻醒不過來。”
說完抬頭看了看寺門,她驚訝道:“我記得剛來的時候這廟還不是這樣的,怎麽變得這麽破舊了?”
景瀾攏了攏長發,牽起她的手緊緊扣住,道:“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師姐。”
洛元秋一怔:“你等了我很久,是不是?”
四下昏黑無光,她看不清景瀾的面容,隻覺得她的氣息忽然靠近,溫熱的鼻息輕灑在臉頰上,心跳不由加快。
洛元秋抬起頭,師妹二字剛要喚出,便覺唇上驟然一熱,背抵上寺門,被吻得喘不過氣來。
“也不算很久。”半晌後唇分,景瀾的聲音有些低啞,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進去再說。”
景瀾駕著馬車繞至後門,很快來到了臨湖的那座小樓旁。洛元秋眼睜睜看著她拎起墨凐的衣領把人扔進房裡,入門時還撞上了門框,嘴角抽了抽道:“這麽大動靜,她不會被你弄醒了吧?”
景瀾沉著臉道:“醒了就再打暈。”
洛元秋合上門,見這小樓上下都掛滿了各種樣式的鏡子,當真是千奇百怪,有些更是殘缺不全,只剩下幾塊碎片。
或許是年歲已舊,許多鏡子未經打磨,在燭火中顯得有些模糊。但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這些鏡子裡都藏著一團輕柔的霧氣,不斷旋轉翻湧著。那霧氣瑩瑩生光,似乎有種奇異的力量在彼此呼應,像水波一般輕輕蕩漾著,
洛元秋驚訝道:“你用這些鏡子來修煉神魂?”
地上隻放著一張矮桌,景瀾把它推得遠了些,拉著洛元秋坐下。洛元秋見地上都是紙張,拾起一張看了看,紙上字跡似咒非咒,在心中揣摩一番後,另有一種奇異之感。
景瀾清開紙堆,掃出一片空地,道:“趙郅靈從前修的都是密教法門,極為霸道排外,也只有這個辦法能引魂入境,盡快修出神魂劍。”
洛元秋沒見到她之前本準備了一肚子話要說,估摸說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可如今一見到景瀾,她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想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
景瀾看了她片刻,嘴角微揚,想笑又忍了下去,輕叩了叩桌道:“你背上背的是什麽?”
洛元秋這才想起來意,抬頭向裡屋看了看,景瀾見狀道:“我為修煉神魂劍設下了結界,她什麽也聽不見的。”
洛元秋聞言把包袱放在地上,解開後取出一隻螺笛。景瀾一見此物便道:“衛曦呢,她怎麽了?”
“進白塔了。”洛元秋說完,又大致講述了一番來龍去脈,“她要我把這隻螺笛交給墨凐,說自己去了池中寺……你知道池中寺是什麽地方嗎?”
景瀾輕輕一笑:“原來是這樣,我說為何……我當然知道,密教信奉輪回之說,相信人死後會在一地徘徊,之後再進入輪回。池中寺指的便是魂歸之處,但無人知道它究竟在何處。”
洛元秋目光不經意掃過她身後牆上的鏡子,忽然想起一事,忙問:“等等,聖女給你的那面鏡子呢?”
“你來晚了,掌教見我多年與此鏡相伴無事,已於一年前將它取走。”景瀾答道,“之後他一直閉關修行,不知悟到了什麽,突然離開了麗陽,我猜他多半是去找池中寺了。”
洛元秋一愣:“難道池中寺當真存在於世間某個角落?”
景瀾搖了搖頭道:“沒有池中寺,如果真的有,墨凐為何找不到?你還記得許君菡嗎,她為見故友一面去尋池中寺,最後卻死在了明宮下的法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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