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盈面露好奇之色,問:“師姐,你這是做了什麽夢?”
“有些記不太清了。”洛元秋答道,“隱約記得你們都走了,剩我一人孤單在此處。”
沉盈倏然笑了笑,道:“我還當是什麽呢!你看我與宛玥都在這裡,怎麽會走呢?說明你的夢必然不是真的,就莫要再多想了,好好養身體,別再費神想這些子虛烏有之有事了。”
洛元秋微微一笑,看著她的眼睛說:“這當然不算什麽,但我在夢中,感覺自己好像已經死過一次了。”
“不過是個夢罷了,”沉盈笑道,“你先坐在此處看會書,我去喊宛玥來陪你。”
洛元秋等她出了屋門,又拿起方才看過的那本書,書上字跡猶在,但沉盈卻好像看不到。
她接連翻了數頁,這書不過是說些神鬼志怪的,但那人卻極為認真地在一旁寫下見解,如在骨妖這頁,朱字便如此寫道:
“……臨州常傳其事,蓋因此地多經戰事,亡者難計,墳塋不存,屍骨累於野,濱水染赤,淤地多見幽火,耕地屢掘白骨。適逢災年,人見其異,多附會謠傳骨妖是也。區區白骨,何能攪風弄雨,擾亂人世?但因心魔所致,憂怖於此……”
“心魔”二字映在眼中,洛元秋一陣恍惚,眉心跳了跳。她如夢初醒般立在書櫃邊,眼眸中神采漸漸明朗。
雪山,界碑,冰湖,陰山腹地,天魔幻境……以及突然出現,指引她來到此處的影子,她將一切都想起來了。
洛元秋合上書走出門,屋外樹木蔥蘢,枝葉尚嫩,像是盛春時節。可是天空卻如籠罩著一層陰霾,哪怕陽光明媚,落到地上時也化為暗淡的灰白。山巒則如一副褪色的古畫,不複從前鮮明。
她繞著屋子走了幾圈,四周草木環繞,只有一條曲折小徑通向密林裡。
樹影幽暗,仿佛藏著許多眼睛,在暗中窺探她的舉動。洛元秋站在樹蔭下,隨手折了一枝,樹枝剛離樹便飛速枯萎,葉子蜷縮掉在她的腳邊。
洛元秋手執樹枝漫不經意地敲了敲樹乾,轉身向屋子走去。她剛要繞過牆到正門前,卻聽見低低的交談聲傳來。
“……她活不了多久,一定要問出解咒之法。”
“難道是在那些書裡?但我早已經看過了,沒什麽奇怪之處。”
“或許只是一道符,多留心看看。”
“師父離山前便說,一切都交由我們做主,那他的意思是……”
“師父何曾在意她的死活?就盼她快些死了,別汙了門派才好。”
洛元秋忍不住拍了拍手,邊走邊說:“你們這些心魔能不能編些靠譜的話,別總抓著我那幾件舊事不放,翻來覆去的編著,我都聽煩了。”
交談聲停了,宛玥探出半邊身子,驚訝道:“師姐,你怎麽出了屋?待在這牆角做什麽,快過來。”
洛元秋認真打量了她一番,問:“你從不離身的刀呢,怎麽自我醒來以後,就沒見你帶在身上了?”
宛玥微怔,洛元秋隨意道:“你就不能多花些心思,看看我到底想什麽。哦,把那些過往胡亂拚在一起,難道我就會因此憤怒恐懼了?”
宛玥面容僵硬,不解道:“師姐,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是累了吧?”沉盈在她身後說道,“讓師姐回去歇著。”
宛玥道:“可能真是累了,這都開始說胡話了。”
兩人自顧自說了幾句,宛玥便來拉洛元秋的手。洛元秋由她拉著,指尖卻泛起碧光,對宛玥道:“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宛玥一回頭,洛元秋毫不猶豫出劍斬下。宛玥被劍砍出的傷口迸發出黑氣,身體歪歪扭扭,像紙人一般輕飄飄落在地上。
片刻後她又慢悠悠站起來,傷口愈合,複原如初,面帶疑惑看著洛元秋,問:“師姐,你是怎麽了?”
“沒什麽。”
洛元秋收了劍,更證明了心中推測,在這幻境中,她無法傷害自己的心魔。
宛玥朝她笑了笑,這笑容說不出的怪異,好像戴了一張面具在臉上。洛元秋安靜地跟在她身後,突然道:“你要記得將我常用的漆碗帶來。”
宛玥點頭應了。
洛元秋回到屋中,看著她二人把門關上。午後的天空仿佛被陰雲遮蔽,屋中驟然暗了下來。她端了把椅子坐在書櫃前,挑了幾本從未見過的書出來,隨手翻了幾頁後發現,果真都有注解。
這書上的字跡好像只有她一人能看到,但她無論無何都想不起來,這到底是誰寫的。
難道這其實也是幻象生出的?可是若她不曾見過,心魔也不能憑空捏造出這些東西。難不成這些書她都見過看過,只是她忘的太徹底,所以連心魔都難以窺探一二?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屋中必然不只這些東西留下。這幻境反映洛元秋心中所想,從那些往日舊物中便能看出,她無意記住的瑣碎事物,幻境中都一一出現。這屋中的桌椅擺設,甚至連缺了塊的桌角都如往常一樣。若以此推測,就算她把那人徹底忘了,回憶中也一定會留下不少痕跡。
她心念電轉,將手中書放下,在屋中翻找起來。
只可惜她找來找去,除了這書架外,再沒有別的了。洛元秋乾脆爬上床,將褥子翻起,被子枕頭都一氣扔到一旁。在床板上摸索片刻後,她仍舊一無所獲,看著滿屋亂象,她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想錯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