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好一會,洛元秋感覺有些疲倦,便將被子枕頭胡亂揉成一團,堆到身後牆上,想靠著牆歇會。她躺下時手無意碰到牆壁,那牆竟發出咚的聲音。
洛元秋睜大眼睛,牆後莫非是空的?
她馬上起身,敲了敲這面牆,聲響如舊,顯然不是實心,摸著倒像是一塊木板。她用力推了推,這板紋絲不動,她又用自己肩膀去撞,連撞數十次後,木板轟然倒塌,露出一個缺口。
洛元秋頭有些發暈,看屋外無人過來,便鑽了進去。
木板後又是一張床,與她的那張並放在一處,中間用木板隔開,分作兩室。屋中許久不曾有人來過,到處都是灰。洛元秋從妝鏡台前走過,擦去鏡子上的灰塵後,鏡子映出一個朦朧的影子。
洛元秋有些驚訝,屋中其他東西在鏡裡十分清楚,唯獨她的影子卻是這般模糊。她看了一會,隱約明白了什麽,不去管那鏡中倒影,來到靠窗的書桌旁。
桌上放著筆墨,窗被支開半扇,像有人曾在此臨字。洛元秋隨意翻了幾頁那字帖,或許是時隔太久,紙上的字跡已經淡得難以辨別。
一牆之隔竟是另一人的居處,洛元秋卻想不起來,隻好在屋裡轉了轉,在妝鏡台翻出幾根發簪,另加一把做工粗糙的木梳,幾顆刻了歪歪扭扭字跡的石子。
她在書桌旁的架子上尋得幾張符,都是她從前所畫,還有一些七零八碎的東西,大多都是她小時候當作寶貝留下來的。如一條不知名魚的骨頭,青草編的螞蚱,空了的蜂窩……被理的整整齊齊放在架子上,居然還貼上了防塵的咒術。
真是奇了,她的東西怎麽會都放在這裡?洛元秋揭下那張寫著咒語的紙張,對折疊起,想帶到自己屋中,與那幾本書上的字跡比對一番,看看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你怎麽來了?”
洛元秋驀然回神,但見那人如身披月華之光,將昏暗屋中映得亮堂起來。
洛元秋瞠目結舌,這不是就是先前她見過的那道白光,怎麽會在此處現身?
那人徑自走到書桌前,坐下執筆研墨,道:“這又是怎麽了,不高興?”
“這是你住的屋子?”洛元秋站在她身後問。
那人不答,自顧自說:“又與師弟們吵嘴了?還是今天沒你喜歡的菜?”
洛元秋登時一愣,那人卻道:“是師父?師父怎麽了,做了什麽叫你不快了?”
她突然明白過來,這人不是在和她說話。
靜了一會,桌邊那人聽的認真,時不時點頭,好像她面前就有一人在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她放下手中筆,轉過身來,道:“是病了嗎,怎麽臉色這般難看。”
說著她竟牽起洛元秋的手,暖意從她掌心遞來,洛元秋頓時感覺倦意消退許多,被她拉著坐到床邊。
床上其實什麽都沒有,但那人做了個扯被子的動作,又輕輕披在洛元秋背上,拍了幾下說道:“睡一會。”
洛元秋看著身上並不存在的被子,張口欲言,卻不知到底該說什麽。那人不再說話,隻握住她的手,靜靜坐在一旁。
被她這麽握住雙手,洛元秋全身都溫暖起來。她看著那人模糊的面容,不覺有些出神,心道:“我一定見過她。”
那人動了動,問:“難受?”
她抱住洛元秋,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輕聲道:“別怕,師姐,我在。”
洛元秋抓緊她的袖子,一時有些無措,哭笑不得道:“我沒怕!”
那人抱著她,拍著她的背輕哄道:“不怕的,有我在。”
洛元秋靜了會,鼻翼發酸,眼睛微澀,將頭埋在她頸窩,悶聲道:“我不怕。”
但那人仍在輕聲哄著她,洛元秋隻覺得心如刀絞,無端生出許多不安,好像眼前這人如流雲般說散便散,從此以後,她再也尋不到她了。
那人忽道:“若是不想睡,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
洛元秋失魂落魄地由她拉著,從未像這般傷心難過,隻想抱著那人痛快地大哭一場。哪怕在這幻境中再度見到往日舊事,她也不過是憤恨不平,怨懟恐懼,卻無像眼下這樣,一顆心仿佛空了大半。
也不見那人如何出了屋子,兩人穿過一片林子,沿著曲折山路步步走去,終於來到一處花林。雲霄花開的如火如荼,花枝相連,清香四溢,望去滿目粉白。
兩人走到花林中,洛元秋腳踩過落花枯枝,見那人闖入林中,毫無憐愛之心地折了一捧花枝抱在懷裡,朝她走了過來。
“給你。”
洛元秋看著那些花,癡怔了好一會,才道:“給我?”
那人又向前遞了遞,耐心十足地等她來接。
洛元秋沉默片刻,終是伸手接了,輕聲問她:“你怎麽會在這幻境中?”
明知這人不會回答,她還是問了下去:“你為什麽,會在我的心裡?”
話音方落,洛元秋懷中的花與面前人皆化作光粉砰然飛散。一陣山風吹來,花雨紛紛落落,一片潔白如玉的花瓣落在她手心裡,泛起漣漪般的波紋,隨之化作一道道明亮的光浪,向四面八方擴散飛去。
那光鋪天蓋地湧出,霎時群山為之一靜,陰霾散去,重新顯現出遼遠明淨之感。
洛元秋長久注視著這一幕,終於這一切都回想起來。她從脖上拉出一條紅繩,指腹摩挲片刻,有些傷感地笑了笑:“原來是你,師妹,我居然就這麽把你給忘了,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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