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偱司,真尋死,朕尋思……”
崔老家主卸任,這一代崔家主是崔玥長兄,崔明。早十二年,崔明被人稱為‘催命判官’,曾在大理寺就任,是世家裡不慕名利,難得肯為民辦實事的。
他輕聲道:“陛下的意思其實已經很明白了,徇私,尋死,尋思,他知道世家徇私,任人唯親,他也在尋思,否則不會推行女試,樣樣和世家反著來。當下,他是想看看誰要尋死。”
槍打出頭鳥,權位之爭,哪有不見血腥,心平氣和的?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不管是尋思還是尋死,你們說說這怎麽辦,鎮偱司先例一開,女官制度寫在史冊上,男人的臉都被丟盡了!”
桃毓也是男人,可他不讚同這番話:“世分男女,士族的男子可憑祖輩蔭蔽為官,那麽女子走科舉一途,憑真才實學踏入官場,合情合理,我並不覺丟臉。反之,說到這就急著跳腳的,委實有失風度。這會議我就不參加了,告辭。”
桃禛當家主時,脾氣最大最衝的時候都沒拍拍袖子走開,桃毓是當兒子的,放在諸位家主裡面資歷尚輕,他無狀冒失破壞世家聯盟,魯陽公破口大罵。
崔家主聽不下去:“年輕人剛掌家,不知掌家辛苦,薛兄何必和他計較?”
“哼!他是你外甥,你當然向著他說話!”
魯陽公脾氣爆,誰的面子也不給,崔明懶得和他做口舌之爭,揮袖離席。
桃崔兩家為姻親,哪有當舅舅的不向著自家外甥反向旁人的道理?
思及昨日外甥女送上門的一封信,信中陳明利弊,直言陛下要整治世家,要他早做準備。
出了酒樓的門,崔明頭也不回地往桃家走。
走出一段路剛好碰到在路邊等他的桃毓,甥舅倆眼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焚琴院。
崔玥拿出最好的茶招待兄長,桃毓陪伴在側。
“今時不同往日,父親將家主之位交到我手上時曾說過,要見機行事,不可一條路走到黑。
“現在陛下有陸家作為助力,態度強橫地增設鎮偱司,連個章程都沒定下來,好多人不知鎮偱司究竟是做什麽的,妹妹,我是不打算蹚這渾水了。”
況且他的女兒,也是鎮偱司一員。
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
桃毓看著母親,認真道:“桃家也不會與陛下為敵,必要時候,自是要明哲保身。”
他早就膩煩幾姓幾家做什麽都要綁在一起的舊規,他為大周臣子,盡好臣子本分才是要緊的。
“你們想得這般清楚,還來我這兒做甚?”
崔玥慢飲一口茶水:“照著你們想的去做罷。”
桃禛一去,桃崔兩家徹底綁在一塊兒,桃毓看看母親再看看舅舅,小意殷勤地為母親添茶:“兒想問一問,接下來妹妹會向哪家動手?”
新官上任三把火,燒誰,不燒誰,先燒誰,後燒誰,燒到什麽火候,直接關系兩家接下來的動作。
“這些日子,低調行事罷。”
得她一語,崔明和桃毓有了主心骨。
兩人走後,崔玥漫不經心研墨,打算給女兒寫信。
鎮偱司的府衙設在廣壽街北,是大周第一處設立在平民區的司法機構。
衙內人員剛好百人,多是從今科錄取的進士挑選。
官服發下來,崔瑩、宋拂月互相為對方整理戴歪的官帽。
不多時,鎮偱司統領穿著大紅金邊、繡雲紋仙鶴的正四品官袍邁進門,身形窈窕,頭戴玄色銀邊高帽,腰間斜挎尚方寶劍,端的是威風凜然,一派肅殺。
“見過統領大人!”
眾人面露驚豔,紛紛俯首抱拳。
“都起來罷,從今天起,鎮偱司正式設立,別忘了咱們的宗旨,是——”
“懲奸除惡,替天行道嘛!”
宋拂月笑嘻嘻湊過去:“統領大人都說了多少遍了,我們記住了。”
“記住就好。”桃鳶不苟言笑:“門前牌匾掛好沒?”
“掛好了!”
門外跑進一人:“回大人,牌匾掛好了,您交代的木箱也放好了。”
陽光燦爛,陛下親筆書寫的“鎮偱司”三字被高高掛起,府衙門外圍了不少人,見著官差將木箱釘在牆上,好奇問道:“女差爺,這是什麽?”
那人回頭:“這是統領大人吩咐的‘請願箱’,凡有冤情難訴者,盡管投狀紙到此箱,屆時自有人受理。
“鎮偱司隸屬於當今陛下,以‘懲奸除惡、替天行道’為己任,陛下賜我們統領大人尚方寶劍,為的就是還世間法理公道,大理寺管的我們能管,大理寺不能管的,我們鎮偱司還能管!”
“那薛家幼子害人性命,你們敢不敢管?”
“倘有狀紙遞來,鎮偱司定會秉公辦理。”
“統領大人!”
平安產女、跨馬遊街後,這是桃鳶又一次以全新的身份面貌出現在眾人面前。
曾幾何時她是桃家嫡長女,而後是陸少夫人,再之後做了大周朝才華橫溢的女狀元,而今日站在這,她是陛下親封的正四品統領。
仕途不走尋常路。
直接從常規的從六品修撰連跳幾級成為一司之首。
“狀紙,我敢寫,你敢接嗎?”
人群中有一窮酸書生揚聲問道。
桃鳶凜眉:“筆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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