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
她摸摸腕間泛舊的紅繩,若有所思。
看她沉思,桃鳶和陸漾對視一眼,兩人眉來眼去好一通,最終桃鳶笑著拍拍不脫顏穆爾的手:“如果想她,不如去看看她?”
“為何是我去看她,而不是她來尋我?”
不脫顏穆爾說著話紅了眼:“為何做出讓步的總是我?因為她心裡裝給情愛的地方太小,江山又太大嗎?我現在也是國主了,我也有我的子民,我不再是從前那個盼著她能多陪陪我的人,她也不再是她了……”
這番話她憋了好久,久到憋出這番話後壓根沒時間和機會再說予那人聽。
陸盡歡為皇她是服氣的,但做一個愛人,她是不稱職的。
不脫顏穆爾擦乾眼淚,吸了一口氣:“鳶兒姐姐,你不要再為她浪費口舌了,我……”
她咬咬牙:“我沒有想她。”
自欺欺人的話聽起來很是堅決,陸漾歪頭笑笑:“那就是阿姐沒福,合該這輩子孤枕寒衾,連個暖被窩的都沒有。”
小國主氣得臉紅,眼一瞪:“合著在你眼裡,我就隻配給她暖被窩?”
陸漾忍笑,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哪敢得罪國主?”
不脫顏穆爾氣得捶她,到最後也噗嗤笑出來。
她這當事人都笑了,陸漾索性也不憋著,省得被憋壞。
“你呀你,沒出息!”
“是啊,我是沒出息,倘有出息,哪至於被欺負的這般慘?”
她自認了“沒出息”,心裡憋著壞:“陸侯年少時的出息也勝不過我半分,咱們半斤八兩,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她提到陸漾‘年少時’,一時,陸漾再不敢當著她的面放肆,一臉乖巧:“是,國主說得極是。”
而後被桃鳶橫了眼。
瞧著她們你儂我儂甜如蜜的情景,不脫顏穆爾心裡酸酸澀澀。
最怕憶往昔。
在鴨鴨國逗留小半月,妻妻二人再度啟程,固然不舍,終有一別。
不脫顏穆爾親自相送。
“回罷!”
陸漾站在甲板朝她招手。
夕陽西下,有情人並肩而立,看得鴨鴨國的國主熱淚盈眶:“真討厭,來來走走的。”
她吸了吸鼻子,礙於一國之主不好當著子民的面哭鼻子,佯作被風沙迷了眼,轉身離去。
“國主……”
“怎麽了?”
她說話甕聲甕氣的,若不是人多,還挺想回房哭一哭。
否則憋著難受。
她有幾年沒見鳶兒姐姐她們,就有幾年沒見那人了。
該死的陸盡歡!
她咬咬牙,逼回眼淚。
“國主……”忠心的宮人假裝看不見國主紅了眼眶,低聲道:“那邊,又送信來了。”
那邊?
不脫顏穆爾心上被故友撬開的一道縫越來越大,她喃喃道:“不知說了,不必知會我麽?”
是不必知會,她們也不想知會。
只是……
只是人心都是肉長的,眼見國主為情所累,她們哪裡忍心?
想當年還不是國主的公主殿下是王宮裡最愛笑的姑娘了。
“信送到南殿了。”
“誰準你送到南殿的?”
“這……”宮人跪地:“奴婢有罪。”
“……”
當了幾年的國主,不脫顏穆爾還是受不了底下人畢恭畢敬的滋味,她只是不熱衷國事,又非嗜殺的昏君,擺擺手:“沒說要降罪於你,起來。”
“謝國主寬宥。”
打知道南邊又送信來,她很是心不在焉,逛後花園逛不出趣味來,或許離了那個可惡的女人,她是一點喜慶味都品不出了。
她愈發討厭陸盡歡。
更討厭自己的死心塌地。
煩躁心起。
“算了!不逛了!”
逛來逛去,煩死了!
她揮袖離去。
至於去的是哪,國主不讓人跟,是以無人知道。
……
南殿的門被推開。
不脫顏穆爾愣怔地站在門口,舉目陷入長時間的惆悵。
要說她與陸女皇,有情有愛,無恨無愁,最新鮮歡愉的那段日子,甚至過得蜜裡調油,不分彼此。
又是為何造成如今的局面?
分隔兩國,隔著漫漫山河,隔著明月風雪,是她單方面地將對方劃入不願與之往來的范疇。
她錯了嗎?
她沒錯。
哪個女人忍受得了陸盡歡那樣的狂人?
她不是她的臣子,不是她萬裡山河其中的一片地,她是有思想有私心的人!是人啊!冷了要擁著心上人一起蓋被,餓了要同桌進食。
不脫顏穆爾抬起的腿慢慢放下。
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盡歡,面對她寫來的書信。
即便這些年有意不去理會,她也曉得,南殿放著很多很多的信。
她也不敢想,一個滿腦子黎民、國土的女人,忙到談情說愛的功夫都沒有,忙到一次次允諾又背諾的人,是怎麽耐著性子騰出時間和她寫來一封又一封的信?
她和她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有一些風花雪月,曾經的風花雪月這幾年日日夜夜反覆品怎,也快品得沒滋味了。
多年未見,如今連她寫來的信也不敢見。
不脫顏穆爾索性坐在門前的石階,兀自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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