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篤定,可眼睛裡全是哀求恐慌,求阮茵夢別再講了,求她給她們之間留點體面。
可阮茵夢是鐵了心要讓她徹徹底底地死心。
她像是聽到了多麽可笑的話般笑了起來,硬生生地將手從池生手中抽了出來。
“上次你說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我就覺得可笑,你哪兒來的自信?”她精準地找到池生的軟肋,刀刀見血地將她此生唯一的一次心動趕盡殺絕,“池生,你也不小了,真心還是假意,你真的看不出來嗎?我如果喜歡你,怎麽會讓你一晚上一晚上地在門外等,連把鑰匙都不給你,我如果喜歡你今天在會所門口讓你看到那一幕怎麽會不心虛不緊張,我如果喜歡你怎麽舍得對你說這些?”
池生搖了下頭,徒勞地想要爭辯,卻看到了阮茵夢面上的不耐煩,像刀一樣尖銳地扎在她的心上。
池生不傻,有時候聰明通透得甚至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她面孔蒼白地望著阮茵夢,在被傷得體無完膚的同時,她掙扎出了一份清醒,明白了阮茵夢說這些傷人傷己的話,為的是逼她死心,她不要她的喜歡,不要她的真心,她對她而言,是個負擔,若是她再不識趣,再糾纏下去,大概就是個攆不走甩不掉招人嫌的負擔了。
她清醒過來,像是分出了幾縷魂魄,局外人般飄在頭頂看著這一幕,看著阮茵夢面上的刻薄厭煩,毫不留情地說:“我接了那麽多客,還沒有一個像你這麽黏黏糊糊的,讓人煩透了。”
外頭天要亮了,和平常任何一天一樣,太陽升起,普照大地,然後人們就將昨日留在過去,迎接新的一天。
可池生卻看不到她的未來在哪裡,她把阮茵夢珍重地揣在心上,那麽心心念念地想要一個她們的未來,卻在現在被阮茵夢擊碎得徹徹底底。
她的夢醒了,再也進行不下去了。
她從阮茵夢家裡走出來,門在她身後毫不留情地關上,她身體一僵,回頭看了看這扇緊閉的門,像一道她和阮茵夢之間的牆,砌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她雙腿邁出一步,卻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她靠著牆跪下,胃裡一陣翻湧抽搐,嘔了好一會兒,卻什麽都沒吐出來,眼淚卻流了滿面。她忍了忍,不想哭,不想在這裡哭,可崩潰的情緒由不得她,眼淚翻滾著下來,她用力地咬住嘴唇,哽咽的哭聲依然控制不住。
而一門之隔的門裡,阮茵夢站在門邊,聽著外面那人壓抑的哭聲,心像被剝開了血肉,徹底地攪碎。
哭吧,哭一場,然後忘記,去過你光鮮精彩的人生,別再留戀這裡了。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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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的人都很有眼色地撤退到了樓下, 不會有人喜歡在狼狽痛哭的時候被人圍觀,哪怕是因為入戲也一樣。
羊羊束手無策地站在邊上。
沈宜之在那扇門後獨自待了好久才出來,眼睛也是紅的, 給了羊羊一個“交給我”的眼神, 她在寧稚身邊彎下身。
寧稚維持著最後一個鏡頭的姿勢跪在地上, 沈宜之抬手試探地在她頭髮上摸了一把, 細軟的發絲讓沈宜之愈加地心軟。
見寧稚沒有抵觸,手心才順著她的頭髮, 滑到後頸,另一手繞到她身後,小心地將她抱到懷裡。
“乖,不哭了……”
羊羊離開得不太放心,她一步一回頭,直看到這一幕, 才在心裡歎息了一聲,沒再回頭地走了。
寧稚知道她該停下,鏡頭已經移開了,場記打板了,導演喊停了, 她也該平複下來, 但池生被掐斷了未來的絕望連同她自己壓抑在心底的那股積年累月的悲傷卻像浪潮一樣, 猛地湧上來, 沒給她半點招架的余地。
“沒事了,沒事的,會好的。”沈宜之輕柔地安慰, 感覺懷裡這人似乎漸漸平複了,但幾秒鍾後, 她的衣襟被緊緊地拽住,肩上被眼淚洇濕了一片。
沈宜之的眼睛也酸澀起來,她仰頭,樓梯拐角處那小小的窗子照入了一束黃昏的夕陽,空氣裡飄舞著細小的飛塵,像給這棟老舊的建築打了一層光陰的濾鏡。
“不哭了,沒事的,我在這兒呢,會好起來的。”沈宜之撫摸著寧稚柔軟的頭髮。
“你在用什麽立場跟我說話?”阮茵夢的這句台詞驟然浮現,沈宜之不由問自己,她又是以什麽立場安慰寧稚。
寧稚的手抓得很緊,生怕她會離開一樣,緊緊地拽在手心。
沈宜之哄了她好久,她才松手,讓沈宜之牽著她。
她們去了化妝室,化妝師給她們卸妝,寧稚的目光始終落在沈宜之身上,她眼中的癡纏看得人心驚。
化妝師、助理都看出了不對勁,但沒人敢說。
沈宜之安撫地衝寧稚笑笑,說:“很快就好了。”
寧稚點頭,心思卻飄蕩著不知落在哪裡。
沈宜之帶她上了自己的車,她們並列坐在後座,寧稚看著窗外,外頭往來的汽車,兩側的路燈,城市的霓虹交織的燈光如潮水般湧入,映在她臉上。
她睫毛輕輕地顫動,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沈宜之碰了碰她的手背,她像被驚擾了一般,回頭看過來時,眼中還帶著惶惑。
沈宜之握住她的手,寧稚扯動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卻失敗了。
到了酒店,她們乘電梯上樓。
說來也奇怪,她們住同一層,房間那麽近,但除了最初那兩天遇見過,之後就再也沒在酒店碰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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