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情緒太不穩定, 根本顧不上這些,滿腦子都是要讓阮茵夢離開那個地方。
阮茵夢正在換鞋子,抬眼看了看她, 不知是妝容的緣故,還是角度與燈光的問題, 池生感到她身上的滄桑,只有久經波折的人身上才會有的滄桑消極。
但這種感覺,在阮茵夢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她時就沒有了,她換上了一副慣用的散漫姿態:“要說什麽?”
她們形成了對峙的局面,而池生毫無勝算,阮茵夢從來沒有對她妥協過,她像披了一層堅硬的殼,誰都打不開,池生也無能為力。
可池生不打算再忍了。
“你別做這個了。”她說道。
她終於把這句話講了出來,她垂在身側的手在發顫,但她依然用最勇敢最堅決的態度面對阮茵夢。
“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她又說。
她說這話時,親眼看到的那一幕又在她腦海中浮現,那個人的手都要伸進阮茵夢衣服了,來來往往那麽多人看著,他都這麽不尊重,這份工作有什麽尊嚴,這樣的錢賺再多又有什麽意義?
她一晚上沒睡,有好好想過的,她最近自己找工作碰了很多壁,知道一點生活的難處了。
於是她認真地說:“一開始可能會比較難,但是堅持一下,總會好起來的,總比你現在做的事要好。而且,我也會……”
阮茵夢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你在用什麽立場跟我說話?”
一句話就把池生問住了。
她早就想勸阮茵夢了,之所以忍到現在,只是因為她沒立場。
對阮茵夢來說她誰也不是,她的話自然也沒任何分量,還顯得她多管閑事。
可親眼見過以後,池生實在顧不得這些了,她受不了她喜歡的人被別人那樣輕薄,她看著阮茵夢的眼睛,說:“我喜歡你,我的立場就是我真心實意地想要你好好的,能過有尊嚴的生活,其他工作會累點,但是我們靠雙手靠勤奮,至少心安。”
阮茵夢哧地一笑,隨手挨著邊上的櫃子,目光輕佻:“原來是當救世主來了,我怎麽沒看出你還有這愛好。”
她全然不當一回事,顯得池生多事又可笑。
池生輾轉了一晚上,她知道她的話沒什麽說服力,可還是被阮茵夢這無所謂的態度惹怒了。
會所前的那一幕再度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冷下聲:“你是想這麽自甘墮落下去?”
自甘墮落四個字刺痛了阮茵夢的神經,她點了點頭,隨即又笑:“是啊,我打算自甘墮落下去,一直做這個,你有什麽意見?”
她說完,想了想,又問:“我沒收過你錢吧?”
池生被她這句問得木了一下,旋即她滿是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阮茵夢像是沒看到她眼中的驚痛,自顧自地說:“我看你年紀小,沒收你錢,但你和他們也沒什麽區別。”
池生幾乎站不住,她扶了一下身後的門,臉色鐵青地問:“我和他們沒區別?”
阮茵夢感覺到心裡有什麽在剝落,有什麽她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就要失去了。她今後再也遇不到一個池生,將她當寶貝似的捧著愛著的池生,她這輩子都遇不到了。
她逼著自己漠然地看著池生,看著她那雙乾淨純粹的眼睛,就是這雙找不到一絲陰霾一絲雜質的眼睛,在那個驚鴻一瞥的夜晚吸引了她。
她強壓下滿得無處安放的心軟不舍,語氣隨意地反問她:“有什麽區別?你不就是也想跟我做嗎?”
池生沒想過會受到這樣的羞辱,她近乎無意識地又問了一遍:“你是這麽看我的?”
阮茵夢是這麽看她的?
她看了圈這間房子,她們認識一個多月,做了許多次,在椅子上,沙發上,床上。
她撫摸過阮茵夢的嘴唇,為阮茵夢畫過畫,為她念過一首英文詩,載著她在大街上飛馳過,對她說過想要和她在一起。
阮茵夢包容過她在人前的逃避,為她親手洗過衣服,抱著她睡過覺,撫摸過她的眼睛。
她們在陰暗的樓道裡對視過無數次,她們聞過彼此身上的味道,她們明明那麽親密,明明阮茵夢也那麽在意她。
而此時她卻說,你和他們也沒什麽區別。
阮茵夢被她問得心頭髮顫,可她想起會所門前的那一幕,那樣的畫面都被池生都看過了,她還怕什麽呢?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她狠著心,把她能想到的最傷人的話都說出來:“不然呢?只是,小朋友,你管得太多了,你要是不管那麽多,我還能接著忍忍你,畢竟和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做肯定比那種挺著啤酒肚的老男人要舒服得多。”
她刻薄殘酷的話語灌入池生的耳中,池生耳中一陣轟鳴,她整個人靠在了門上,臉上的血色退了乾淨。
阮茵夢知道池生這樣的少年,最無畏,最孤勇,最不顧一切,她仰仗著她的一腔愛意,就敢躍下深淵,可她根本不知道深淵底下有什麽。
勸她罵她都是沒用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死心,讓她知道她的喜歡她的堅持從沒被珍視過,她喜歡錯了人,她面前的這個女人庸俗又狠心,根本不值得她喜歡。
池生鮮紅的眼睛充滿了血色,她一開口,聲音已經哽咽了,她抹了下眼睛,一把拽住阮茵夢的手腕:“你說這些沒用,你故意刺激我的,我聽得出來,我不會被你騙的,你是什麽樣的人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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