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她的小提琴也好, 被退回來的平安符也罷,她都留著,好好地保管著。
平安符這麽廉價粗糙的布料, 一晃六年,愣是一點毛糙都沒起, 還跟當初她眉眼帶笑地放到沈宜之手裡的一樣。
寧稚拿著看了會兒,小心地放回到小布袋裡,然後收進隔層放好。
她越想越懊悔,剛剛要是不那麽敏感,就不會破壞氣氛了。
以後要注意,不能再這樣了。
這類話她其實告誡過自己很多回,尤其是最近和沈宜之的關系越發緩和,她一點也不想她們又回到冰點。
可是她跟別人能插科打諢,遇到別的事能先思考再做反應,但一遇上沈宜之,一碰到她們以前的事,她總管不好自己,就像應激反應似的,大腦沒來得及思考,肢體和表情就先防備了起來。
第二天,再看到沈宜之,寧稚就有些尷尬,又不肯露出她那幾分小心思,便半躲著沈宜之。
她知道,過個一兩天,她自己就能好。
到了中午,天熱得沒有一絲風,偏偏拍的又是秋冬的戲,衣服得穿厚的,室內還好,有冷氣,一到室外,簡直要捂出一身痱子來。
寧稚想自己待著,又見大家都熱,便戴上口罩,打了頂遮陽傘,獨自去了昨晚那家西瓜店買瓜,打算給全劇組的人解解暑。
但她心不在焉的,店主問了她什麽,也沒仔細聽,隻掃了眼貨架,見西瓜已經只剩了幾個,想著劇組人多,胃口又大,就說有多少都給我吧。
結果,買回了一整車的西瓜。
劇組裡請客是常有的事,一般是導演請,然後是兩個主演,都是些小東西,有時是一頓夜宵,有時是下午茶,或者飲料水果之類的。
大家都習慣了。
但這樣買一車西瓜的,還是頭一次見。
寧稚等西瓜運來才知道買多了,聽耳邊眾人笑嘻嘻的揶揄,先是覺得自己犯傻了,然後對著這一車的西瓜犯愁。
這可怎麽辦,總不能拉去街上賣吧。
她轉頭找沈宜之,想問問她有沒有什麽辦法,但一轉頭,看到沈宜之站在一邊,也是滿臉的好笑,頓時覺得遭受了嘲諷,不想請她幫忙了。
她自己蹲在那一地壘得高高的西瓜旁,想了會兒,決定送給小區的鄰居好了,就找了羊羊來辦這個事。
羊羊為難道:“不收怎麽辦?”
又不是什麽貧苦年代,缺吃少喝的,現在的人警惕心都重,白送的東西多半是不要的。
而且他們也沒那麽多人手挨家挨戶地去送啊。
寧稚一想也是,又想出個主意:“小區門口有水果店,我們按批發價賣給他們好了。”
羊羊覺得可以,跑到水果店一問,人家不要,說店裡囤的都要賣不完了。
沈宜之站在二樓往下看,她們在樓下犯了多久的愁,沈宜之就看了多久。
寧稚悶了一早上的面容因為這一地的西瓜居然生動了不少,還帶了幾分小孩子解不出數學題的天真憂愁。
沈宜之看得唇邊帶了笑,見時間不早,再過會兒就把整個午休都磨蹭過去了,便下了樓給寧稚幫忙。
寧稚一見她就別扭,但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便蹲在瓜邊,仰頭看她,等她先開口。
這模樣,給她蓋頂破爛草帽都能給瓜農家當小長工了。
沈宜之忍住了笑,說:“放著吧,他們會處理的。”
寧稚皺眉:“怎麽處理?不會拿去扔了吧?”
像是不給這些瓜找個切切實實的去處,她就放心不下來。
沈宜之隻好跟她保證:“一定不浪費,保證每顆瓜都能分配到吃它的人,這樣行嗎?”
寧稚仰著頭,看了她一會兒,才站起來。
她蹲得太久,腿麻了,站起來時險些摔倒,條件反射地往邊上一抓,抓住了沈宜之的手臂。
沈宜之順勢扶她,等到她站穩了,才收回手。
寧稚跟在她身後,走進那條窄得隻容一人通過的樓梯裡,她仰頭看了看沈宜之的背影,手心貼著褲縫搓了一下。
她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因為沈宜之很自然,跟她說話時很自然,伸手扶她很自然,一切都和平常沒什麽樣。
只有她在斤斤計較,計較著六年前的事,稍微一碰到點邊,都像戳到了傷疤似的小題大做。
這樣挺好的,過去的總要過去。
這樣也不好,因為她還很在意。
拍攝繼續。
池生回學校上課,剛走進教學樓,就被一早等著的蘇苗苗攔住了。
池生有些日子沒見她了,被她攔在過道中央,停下了步子,微微笑道:“你在這兒幹嘛?”
蘇苗苗卻是滿臉的不善,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要是昨天之前,池生不會那麽心虛,要是再過上十天半個月,那個跳樓的人的影響過去了,她也能不動聲色。
少年人既敏感,又消化得快,喜怒哀樂都在一瞬間。
卻偏偏是在這當口正敏感,她心有余悸,聽人查問她的去向難免抵觸煩躁。
但再煩躁,她也不得不戴上一張若無其事的面具。
池生面上的笑意一頓,繞過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含糊敷衍:“什麽去哪兒了?”
過道上都是趕著去上課的學生。
蘇苗苗緊跟在她身旁,在包裡翻找了幾下,摸出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塞到池生手裡:“喏,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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