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湯最終還是寧稚嘗的,鹹度正好,也很香濃。
她喝完,衝著沈宜之點點頭,誇道:“很好喝。”
好喝就好,沈宜之工作忙,下廚的次數也不多,本來還擔心燉不好,此時見寧稚滿意,倒是暗自松了口氣。
她正要催寧稚去洗漱,然後喝湯吃飯,就見寧稚的眼睛突然變得很亮,笑眯眯地看她,說:“沈宜之,你記不記得,我們認識不久後,有一次我奶奶不在家,跟你媽媽說了讓我在你家吃飯。那天你家就做了這個湯。”
那次是寧稚第一次到她家吃飯,還沒有之後經常來蹭飯的熟練,非常拘束靦腆。
她很喜歡那道湯,只是因為拘束,喝了一碗就沒敢再盛,第二天看到沈宜之,還是沒忍住,悄悄跟她說有下次她一定多喝一碗。
可惜這道湯做起來很費工夫,不僅材料多,準備起來麻煩,燉上半天都得看著火候,所以她媽媽也很少做。
沈宜之說:“記得。”
寧稚睡著後,她凝視她很久,想讓她高興,想對她好的,也想到很多過去的事。
在天空徹底變亮,白天來臨後,她起來跟家裡通了電話,要了這道湯的秘方。
寧稚聽她說記得,頓覺很開心,沈宜之溫和又深沉的目光讓她既喜歡又有點羞澀,一邊磨蹭著往門外走,一邊說:“我去洗漱!”
就跑掉了。
寧稚來去如風,她跑著上樓,又跑著回來。
回來的時候,她手腕上戴上了沈宜之昨天送給她的手表。
沈宜之擺好了飯菜,坐在餐桌邊等她了。
寧稚坐到沈宜之的身邊,拿起杓子先喝了兩口湯,然後又停頓了幾秒,還是沒忍住,問:“你是不是因為喜歡我,才送我手表?”
她說“喜歡我”三個字的時候,聲音低下去,口齒也有點含糊,好像很不好意思提這個,但又想問個明白。
沈宜之拿筷子的手頓了下,在寧稚期待的目光裡承認了:“是。”
寧稚唇邊有了笑意,眼睛也變得明亮。
“還有陶瓷娃娃、小玫瑰帽子,都是。”沈宜之又說,將隱瞞的心意全部坦誠。
寧稚的臉像在燒,她“哦”了一聲,努力顯得鎮定地說:“我已經猜到了。”但其實脖子上的通紅一路蔓延到了耳根。
沈宜之一直知道寧稚很容易害羞,可是當親眼看到她因為她的話語紅了臉,還是覺得很心動。
飯後,寧稚幫沈宜之一起把餐桌和廚房收拾乾淨。
然後她看到玻璃窗外庭院裡的陽光很好,非要去外邊曬太陽。
沈宜之當然聽她的,雖然剛吃過午飯,還是準備了一壺消食的茶,和一碟零食,放在庭院的桌子上。
草地已經枯黃得厲害,踩上去褲腿很容易沾上草屑。
寧稚低頭蹭褲腿的草屑,但是越蹭反倒沾得越多,她覺得很好玩,蹭了一陣,轉頭看坐在她身邊的沈宜之,發現她也在看她。
她的目光落在她沾滿碎屑的褲腳,見她不玩了,目光上移到她的臉上,笑了一下,眼神似春水輕柔。
這是深秋難得的溫暖天氣。
寧稚突然想到上學時候讀的一句詩,活在這珍貴的人間,太陽強烈,水波溫柔。
像這樣子,就待在家裡,只有她們兩個人,什麽都不做,只是兩個人在一起虛度時光,就很美好。
她甚至想,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然而在這個念頭冒出不到一個小時後,屬於她們的寧靜就被打破了。
兩點鍾的太陽曬得迷迷糊糊的困意絲絲縷縷直冒出來,讓人渾身犯懶。
寧稚伸伸懶腰,拉了拉沈宜之的衣袖,要回房裡去。
沈宜之站起來,她們走了沒幾步,寧稚的手機響了,有人給她打了電話。
沈宜之看到屏幕上顯示“江鵬”兩個字,是寧稚的經紀人。
寧稚沒有避著她,大大咧咧地直接接了起來。
她們走到屋裡,寧稚隨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拉住了沈宜之的手,抬眼看她,讓她別走。
沈宜之就依言待在了她身邊,等她講完電話。
寧稚跟經紀人說話的聲音和平常跟她講話時有很大的不同,要更沉著自然,也更像個處理得來複雜事情的大人。
沈宜之聽得很想摸摸她的頭,但還是忍不住了,沒有打擾她此刻營造的形象。
寧稚講了沒幾句就皺起了眉,飛快地瞥了沈宜之一眼,聲音放低:“這麽急?”
沈宜之意識到了什麽,握了一下她的手。
寧稚抿緊了唇,看沈宜之的眼神充滿糾結為難,她眉心皺得更緊,沉默了好一陣。
不知道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什麽,她才低下頭,每根頭髮絲都冒著沮喪地說了句:“我知道了。”掛掉了電話。
沈宜之已經猜到大概是有什麽急事要她立刻去。
這是常有的事,她自己也曾經趕過幾次很突然又不得不去的行程。
寧稚顯得很懊惱,仿佛難以啟齒,嘴唇緊緊抿著。
沈宜之覺得自己有點奇怪,她應該主動詢問,減輕寧稚的為難和歉意才是,可是她一時竟然也不想開口。
今天很特別,是她們的第一天,她其實想和她待在一起。
像一盆劇烈燃燒的火被突然澆滅,急劇地冷了下去。
她們僵持了好一會兒,寧稚終於抬起頭,眼睛裡閃爍愧疚,說:“我要走了,四點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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