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還要跟一個女的混在一起,你們婚都結不了,以後你要是病了,她管你嗎?你天天騎個那個車,要是被車撞了,她管你嗎!”她歇斯底裡地哭著。
每一次,每一次彭姠之騎車,她都擔心出事,說過幾次不聽,她索性不管了,眼不見為淨。每次看到彭姠之,就覺得這也要操心那也要操心,她操不完的心,可彭姠之沒有一樣順她的意。
“那個人我上網查了,學歷高工作好,她會沒有人追嗎!會沒有男的追嗎?哪天她要是突然想通了,去結婚了,你有什麽啊?啊?”
誰不是年輕漂亮的時候心高氣傲,以為有情飲水飽,怎麽都能地久天長,事實呢?
“對啊,我什麽也沒有,什麽都不可靠,”彭姠之轉過頭,看著她幽幽說,“什麽感情,什麽婚姻,一點用都沒有,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我要是找個男的,你能保證他不出軌嗎?不家暴嗎?結了婚哪怕生了孩子,不會拋妻棄子嗎?你能嗎?”
“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嗎?”
她含著眼淚笑了:“你為我想,你真的為我想過多少啊?有些話我到現在都沒說。”
把聲音放輕,再放輕,輕到地底下,掏出一個年幼的秘密。
“小時候我爸不老實,你知道風聲,自己不敢去捉奸,讓我回家看,看家裡是不是有個阿姨。我看到了,我看到我爸在跟那女的做活***。”
“笑死,你知道一個小孩兒看到這種事有多惡心嗎?那是她爸啊,和一個陌生的女的。”
她後來一直在想,到底自己為什麽長成了這樣,這個情感怪物一樣的人,一方面渴求愛渴求肢體接觸渴求得要死,渴求安穩的婚姻渴求得要死,總是一上頭就想談戀愛,但一方面又隱隱排斥一些親密關系。
對啊,她就是這樣,缺愛,又惡心愛。想要愛,又恐懼愛。
其實,今天之前的彭姠之也不確定是不是有這個原因,總覺得不至於,畢竟一個那麽短暫的畫面,短到她一度以為她忘記了。
直到現在,直到和她媽媽對峙的一刻,她清晰地想起了當年的感受,才意識到,也許是真的有關系。
有的傷害細小到,你以為它不能成為一個傷害,恐怕到很多年後,才找到那根線頭。
小孩子其實知道很多秘密的,大人們都以為她不會記得。
“我,我……”徐女士恐慌地看著她。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彭姠之看到了,那天彭姠之蹬蹬蹬地跑回她單位,然後抱著書包搖頭,說沒有,家裡門鎖著。
彭姠之又坐下了,用很鎮定地語氣說:“她叫紀鳴橙,是江醫三院口腔科的醫生,還會去學校任教。”
她抬眼看徐女士:“我很清楚地告訴你,但你別想動她一下。”
“你最愛面子,他們那邊也最愛面子,你要敢鬧她一下,醫院也好學校也好,我馬上給我們家這點破事做個宣傳視頻。”
“我說到做到。”
她站起來,帶起沙發上的灰塵,她也沒拍一下,轉身開門離開。
第78章
彭姠之也時常在想,自己怎麽就喜歡機車呢?
她很難跟別人形容騎車的感覺,不是簡單的刺激,也不是狂奔的心跳,而是傷害。
每次她騎著長條形的機車,從城市的縱橫中飛馳而過,她覺得自己像在執掌一個小小的刻刀,在城市裡劃出劃痕,茲拉……茲拉……。機車的轟鳴聲會驚擾這座城市,驚擾無數按部就班的人,他們像發現生活的漏洞一樣抬起頭來,驚惶看一眼這劃痕。
左轉,右轉,俯身,加速,幾乎要貼到地面,又立起座駕。
她穿梭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直到江邊有了燈火通明的漁船。
把車停在江邊,自己靠著車輛站了會兒,然後掏出手機,定了一晚酒店。
不確定她媽媽還在不在自己的小家,即便不在,沒有打掃的屋子也沒法住,也不想回紀鳴橙家,臉上倒是沒什麽痕跡,但表情會有,狀態會有,紀鳴橙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一定會問她,發生什麽了。
她又不能一五一十地告訴紀鳴橙,因為她如果將那些衝突和盤托出,她想,紀鳴橙一定會主動尋找解決的辦法。
她甚至可能會拿出錢來,給彭姠之買一套房子,好讓徐女士放心。
彭姠之不確定紀鳴橙會不會這樣,但她怕她會。
她今天總歸有一件幸運的事,酒店人少,給她升級成江景房,景色很漂亮,但也比不過她靠著機車欣賞星星點點的光亮升起的瞬間。
彭姠之洗完澡穿著酒店送來的一次性浴袍,打開電視,但按下無聲,給紀鳴橙發微信:“晚上我跟我媽一起睡,今天不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啊。”
紀鳴橙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說:“你走的時候,沒有說要過夜。”
彭姠之躺在床上,打了刪,刪了打,最後說:“嘿嘿,我媽想我了唄。”
“那,還能打電話嗎?”紀鳴橙問。
她也想她了,想到寫東西的時候敲了幾行,語句都不太順。
彭姠之躺進被窩裡:“行,你忙完打給我吧,我洗完澡了。”
剛發過去,紀鳴橙的電話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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