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佃戶互相看看,顯然早知道此事,其中一個上前問:“東家可答應?若是應了,我等好商量著把家中老小接過來。在山莊租地落腳,還得砌個房子不是。”
“不忙,”秦珺說,命姬姒給這五個佃戶倒茶,問其中一人,“柳姨和你們是如何分成的?”
佃戶不敢瞞秦珺,但見表情顯然有些不情願留下,說:“江南水豐土肥,能種三季稻,佃戶和地主大都是三七分成。”
秦珺沉吟片刻,嗯了聲,姬姒這才捧住托盤,將五杯茶端至佃戶面前。
五名佃戶接過,站在堂中,一時也不喝,只怕喝了這茶就不好走了。
秦珺說:“我這是江南上遊,和塞上江南所隔甚遠,三季稻未必可行,頭年種地春耕又播的晚,收成難料。唔……你們若願意留下,今年的租就抽個三七罷。”
佃戶們:“……”
姬姒補充:“你們七,主子三。”
佃戶仿佛不信秦珺,為難說:“這……不瞞小姐說,我等在江南種的地,也是剛播種下地,還沒來得及打理就被柳東家叫來煙雲山莊,那地裡的收成能管小半年的吃喝,我……”
“莫急,”秦珺坐在主座上,身型纖細,卻儼然一副家主氣勢,“你們在江南種的地和柳姨如何商議的我不管,柳姨遣派你們來,怎會讓你們白做?”
佃戶不敢反駁,呐呐道:“柳東家……給了一吊錢。”
秦珺放下茶杯:“我今年收你們三成租,往後每年收五分成,你們是柳姨引薦的人,我自不怕你們偷懶混日子。這五成租,是給你們第一波佃戶的優待,好教教我莊裡那些粗漢子種地,其余時候,有需要也得你們幫襯幫襯。”
一眾佃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拿不定主意,不願說話。
秦珺:“有什麽顧慮,說出來就是。”
一個佃戶小聲說:“……江北貧瘠,比之江南差得太遠,我等怕遇上旱澇,糧食不抵花用。”
另一個魁梧漢子不耐煩說:“我直說就是了!小姐,我等想向你請辭!小姐是個仁義之輩,望在柳東家面前美言兩句,放我等回江南罷!”
秦珺明白這幾個人還是想回江南,江南地主抽成雖誇張,但富庶之地生活安逸,沒什麽災害,每年收成穩當可靠,雖無存余但比之窮苦的江北好得太多了。若她是佃戶,自然也無法接受這等變故。
姬姒立在秦珺身後,神情冷漠:“既然想走,為何還要詢問接應老小一事?”姬姒言語犀利,“若想談條件,直言就是。”
佃戶顯出兩分不自然。
秦珺想了想說:“若是收成不抵花用,莊裡不會不管你們吃喝,放心吧。”
姬姒輕輕牽唇,卻也沒說什麽,立在一旁靜靜守著秦珺。
“這、這……”幾名佃戶緩緩瞪大雙眼,“小姐這是何意?”
秦珺:“……”
秦珺暗想難不成是自己開的條件太低了?
“就是說收成不好的話,也不會讓你們心憂衣食,放心罷,此條承諾可寫在你我租契裡,餓不死的。“秦珺說。
佃戶訝然,頓時震驚無言。
“呃,”秦珺茫然道,“要麽把田嬤嬤叫來,我同她再商議商議……”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四五十的壯漢朝秦珺跪下,飲下杯中冷掉的茶杯,爽快道:“東家快人快語!我大牛往後就跟著你了!”
靠地吃飯的,一家人吃喝全系在十幾畝地上,最怕天災人禍收成不好,若是遇上某年收成不好,佃戶手裡沒有余錢,要麽砸鍋賣鐵湊錢付給地主的租約,要麽就要賣妻賣女換糧保命。
秦珺此話一出,就是給佃戶兜底。
有大牛帶頭,其余四個佃戶也紛紛喝茶下跪,改口叫秦珺東家,自認以後就是煙雲山莊的佃戶了。
秦珺滿意道:“如此甚好,你們收拾收拾,回家告知家人。建房的地方可去找錦繡帶你們去找,莊裡人多,趁莊裡木工瓦工沒走,修繕些簡單木房要不了幾天。”
佃戶頓時感激不盡,朝著秦珺叩謝。
姬姒用絹帕掖唇,冷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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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允了三七分,又答應明年五五分,既不用佃戶出農具,也不用佃戶自出糧種,收成不夠吃喝還要地主貼補?設若遇到個懶的,那不是不種地也能吃飽喝足了!”小桃子綁著襻膊,在燭光下熨燙衣物,朝一邊單手執書的錦繡不斷絮叨。
小桃子氣憤:“晚間用飯時,我還聽見咱們公主問林顰是不是自己開的條件太低了,不然那些佃戶怎能哭出聲來!”
“怎是難過?分明是撿著天上餡餅喜極而泣了啊!”小桃子恨恨說,“我可朝田嬤嬤打聽了,江南的地主和佃戶七三分且不說了,分發農具還要單的收佃戶錢,如此壓榨就是憑著江南水土豐饒,咱們雖在江北,收成再不好,四六分已然不錯了,怎麽就要五五分了!地裡沒糧竟還要管吃管喝?”
錦繡偷翻姬姒的兵書,翻來翻去只看不懂,蹙眉道:“公主心善,你近兩日怎的?莫不是犯了公主說的更年期病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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