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簫脫下軍大衣,往單人沙發靠背上一搭。
“媽,我幫你做飯。”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幹什麽活?”
“就因為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所以才要多幫幫你。”
“你哥每天都是往那兒一躺,他都不害臊呢,你去歇著吧。再說了,你在廚房笨手笨腳的,我一個人做飯最快。”
盧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便坐到沙發上。她也認可自己在家務方面笨手笨腳的。
在沙發邊緣的某個角度,她可以看到廚房中母親忙碌的身影。那是一切溫暖的來源。
母親的名字叫娜塔莉亞。
作為舊德語區的俄裔,她有著標準的斯拉夫美女長相。深深眼窩中,一雙褐綠色的眼睛柔情似水,高高的鼻子與尖尖的下巴不知是多少少男的夢。即使皮膚泛起皺紋,也擋不住它的白皙與透亮。栗色的頭髮如瀑布垂至腰際,在陽光下甚至會閃出金子般的光。
小時候的盧簫經常會想,怎麽自己就不能像媽媽一樣好看。只可惜,自己終究還是遺傳了父親平庸的臉,既沒青苔般的眼睛,也沒有栗色的卷發,雙眼皮也是窄窄一道,全身都像煙頭落下的灰。
還是哥哥會遺傳,誰看到那張臉都會讚不絕口。
……爸爸究竟是怎麽追到媽媽的呢,她不理解。
娜塔莉亞將麵團揉成條,切開。炸豆皮卷的聲音與燉肘子的香味活了起來。
盯著她的側臉,奇怪的感覺愈發清晰。她們很像。不對不對,一個是蛇,一個是人,怎麽可能像呢?一定是錯覺。
想到再也見不到那女人後,心裡竟有一絲惋惜。盧簫也不知道在惋惜什麽,可能戰場上抬杠比較有意思吧。
她斜靠在沙發上,倒了杯熱水暖手。
然而這平靜沒能長久持續下去。
“你這次軍餉能提多少?”
盧簫回頭,看到哥哥盧笙從臥室裡走出來。他的襯衫都沒整理好,剛剛應該躺在床上睡覺。她看到哥哥這副懶散的樣子,就一陣無名火起。
“提不了多少,最多10%吧。”盧簫冷冷回應。
盧笙點點頭,表情很嫌棄。
“你可是這次援北的最高指揮官!晚間新聞都表揚你了!他們怎麽不會多給你點兒獎勵?”
“你什麽意思?”
“你得抓住這個機會,主動開口多要些錢!別傻不愣去戰場上送死。”盧笙語氣逐漸凶惡,聲音卻逐漸減弱。
“那和你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是我親愛的妹妹,我的家人,你的錢就是我們的錢。”
盧笙冷笑一聲向她逼近;盧簫下意識後退一步,警惕地盯著他。
廚房裡傳來了油煙機與炸丸子的聲音,掩蓋了兄妹倆在客廳不安的談話。
“是不是有什麽誤解?你以為他們給我安了個‘英雄’的稱號,就會答應我的一切請求?”盧簫嘗試好言好語解釋。
“那個姓唐的長官挺中意你,乖乖從了,不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了嘛。”盧笙壓低聲音。“而且你現在不在警衛司了,也不算辦公室關系。”
“所以?”
“睡一覺又不會有什麽危險,兩個女人嘛。”
盧簫竭力忍住想揍他的衝動。衝動是魔鬼。
“你惡不惡心?”
盧笙指住她的臉,狠狠道:“別總是一副‘世人皆醉你獨醒’的樣子,咱們都只是酒鬼的可憐蟲罷了。別忘了是誰還了你老子的債。”
盧簫仍然憤怒,但語氣明顯動搖了。
“是‘我們的’老子。”
“隨便。你哥哥我就是個小本生意人,也賺不了什麽錢。媽要開中藥,姥爺住院的費用不少,這房子要交稅,安安馬上要上幼兒園了,幼兒園花銷多高你也知道。這些都不需要錢?都得我一個人負擔!”
“我把剩下的軍餉都寄來了。”盧簫的語氣逐漸無力。
“那點錢夠什麽?政府越來越摳了,針對從商的稅也高了不少。軍人不貪,就只能永遠窮下去。”
盧簫再也忍不了了,一把將哥哥推開,強大的爆發力讓他差點摔到地上。
盧笙愣了,顯然沒想到一個年輕女子會有這麽大勁。畢竟,他可沒親眼目睹過世州軍人的訓練方式。
盧簫深呼吸一口氣。
“錢我會想辦法,但這個月的軍餉就這麽多了,真沒辦法。”
“別老惦記你那逼軍餉!”
兄妹倆惡狠狠地注視對方。沉默在空氣中越來越焦灼。
“快來端盤子!飯做好啦!”娜塔莉亞在廚房裡喊道。
“來了!”兄妹倆不約而同地應答。
這時,一直沒出來的嫂子和小侄子也出來了。
嫂子名叫望月綾子,是哥哥的高中同窗。短小的圓臉與一雙無辜的大眼,讓她看起來像17歲而不是27歲。
盧簫並不討厭她,但也不喜歡她。“笨蛋美人”,這是她每每看到嫂子的唯一想法,幹什麽什麽不行,還有點懶惰,據說在高中也次次是倒數第一;好在性格還不錯,哥哥說什麽便是什麽。
綾子衝盧簫揮揮手,然後拍拍兒子的小腦袋:“安安,給姑姑打招呼。”
侄子叫盧安,今年三歲。虎頭虎腦,但帥哥的雛形已現,和盧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很難看出其母親的基因。
安安笨拙地抬起手,羞澀道:“姑姑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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