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能決定的。”盧簫冷冷回應。
看到她的表情,白冉眯起眼睛:“原來盧上尉聽不出玩笑話呀。”說罷,拿起縫針到空中穿線。
盧簫沒有說話,因為又是一針插入了肉中。經白冉這麽一調侃,她清醒了不少,疼痛感也放大了。
“傷口疼了吧。”
“不疼。”
白冉一邊打結一邊笑:“有嗎啡,但我不給你。”
她的笑容有點僵,似很久沒笑過一般。
幼稚。
盧簫咬牙:“有嗎啡……我也不要。”
縫合完畢。
“盧上尉,你隱忍的表情真好。”白冉將工具扔到消毒水中,揚起下巴。“如果是快樂的隱忍,那就更好了。”
盧簫瞪大眼睛:“你……”
但話沒說完,傷口的疼癢再加上月經的腹脹,又一股困意襲來。
她昏睡了過去。
**
在往後的日子裡,盧簫不得不承認,白冉是自己迄今為止見到過最割裂的人。
自從認識白冉後,她不再明白如何評判一個人的好壞。
那些可愛的同事們是好人。
白冉明顯不是。
白冉仍會在李賢翁的要求下,加入大大小小的會議,且每次來時都很不耐煩。她的話裡話外毫無國家與軍隊,更毫無榮譽感,甚至還稱犧牲的軍人為“可憐的棋子”。
而她看戰場的士兵時的目光,像是看傻子的目光,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寫了滿臉。
每次看到這女人的態度,盧簫都感到一股火氣由內而外地迸發。
這女人還會公報私仇。
後來每次受傷,她都會故意使壞讓傷口更疼。之後再無辜地攤攤手,說著什麽“沒嗎啡了你忍一忍”“親愛的盧上尉真讓人難耐”“叫出聲不好嘛”之類的鬼話。
更作風糜爛。
精力充沛,夜夜笙歌,到處勾引世州的女軍人們,那是她習以為常的取樂方式。而白天的她若無其事冷著一張臉,望著遠處的戰火失神,如喪失了夜晚的記憶。
總之,這女人乾出來的事,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唯有“瘋子”一詞才足以形容。
可每每想到這裡,盧簫卻又猶豫了。
白冉也不是壞人。
她的工作時長遠超任何一個軍醫,手下的生還人數也遠遠大於其他人。
食物不足時,她會毫不在意地說自己“不餓”,然後在夜晚悄悄溜到樹林裡。
盧簫不會干涉,只會幫忙留意有沒有人進入那個樹林。她知道,白冉一定又去捕鳥和兔子吃了,說不定還有蟲子。
而冷靜下來後,白冉的話細細品來,也都在理。這一點讓人感到惱火,可也無可奈何。
榮譽與正義確實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說實話,這場戰爭確實不怎麽神聖。
山火木枯野蕭瑟,青是烽煙白人骨。
盧簫雖然在用正義的口號為將士們打氣,可她的內心也只有憐憫與悲哀。南北赤聯將刺刀對準內部,大片軍隊碾過留下的只有燒焦的民屋。
而無意間和白冉對視時,盧簫發現,她們的目光竟出奇的一致。
都在悲憫,都在哀愁,都在替雙方感到不值。
更不懂那女人了。
明明發自內心地反感這場戰爭,為什麽還要為它鞠躬盡瘁。
**
盧簫對白冉的“捕獵”沒有任何實質性表示。
直到某日,她發現櫻井美雪少尉的心情有了不小的變化。
或許從很久以前心情低落的女軍官便很多,只不過到了那一日,量變產生了質變。
盧簫悄悄把櫻井拉到一邊,叮嚀。
“櫻井,請調整狀態。”
“盧上尉,對不起。”但那聲音分明就是很低落。
盧簫暗暗觀察她很久了,當然知道她的眼神在追隨誰,心思在誰身上。
“你不要喜歡她,戰爭一結束,就見不到了。”
“可是我控制不住。”
“那個爛人不值得你喜歡。”
“我明白。”
盧簫沉默了。
喜歡這種心情不由自己。尤其是上了床,被招惹被勾引後,誰還能再波瀾不驚呢。大家都學過生物,都知道荷爾蒙的作用不容小覷。
聯想到其他女兵們的變化,她越來越氣。
這女人怎麽能如此摧殘她們的感情!過分了!戰爭已然很亂,而這女人簡直是亂上加亂。
不能再容忍這種事發生了。
營地中,士兵們三三兩兩聊天,圍坐著休息。
盧簫風一般穿過他們,掀起一陣塵土。
士兵們一臉迷惑地抬起頭,目光好奇地追隨長官的背影。
那是所有士兵頭一次看到,盧上尉主動走入軍醫長的營帳。而且那臉色很難看,正氣凜然的厭惡中還帶點憤怒。
誰也猜不到,究竟是什麽事,能把一直心平氣和的盧上尉惹成這樣。
盧簫怒不可遏地衝進營帳。
然而剛要開口質問時,卻被那正在喝茶的女人反客為主。
“見到上級軍官不敬禮麽?”白冉慢悠悠地放下杯子,露出溫和到假的微笑。
盧簫竟無法反駁。她隻得先深吸一口氣,立正,像往常一樣標準地敬了一禮。
“長官好。”
白冉懶懶地翹起二郎腿,故意用一副令人厭惡的領導做派點點頭:“嗯,盧上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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