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後,她們將包裝袋埋到石頭下。都是軍用可降解塑料,便於隨地丟棄。
邁開腳步前,盧簫向後看去。安德森教官所帶的二分隊落在了後面約五百米處,因為她把體質較弱的同學主動留到了自己隊中,方便照顧。
內心很溫暖,但她不再有敬佩的情緒。
席子佑盯著她身後看了一會兒,發現了什麽。
“你別動。”
席子佑從側邊繞過去,站到盧簫身後。
盧簫便沒動。
背後傳來了拉鏈聲。
“外層拉鏈沒拉好。”
“謝謝。”
席子佑沒有回應。
“要不要等等教官她們?”陽向純子突然問。
席子佑抽緊背帶,冷冷道:“不需要。我們在晚上的休息點等她們就行。這種情況,沒必要互相等。”
隊伍重新出發,繼續向山頂前進。
盧簫瞥了一眼登山表,海拔已近兩千米。從高度來看,她們已完成了今日目標的一半;但實際上真正費時間的,就是最後那兩千米的高度。
植被漸漸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什麽都沒有的白色,只有偶爾凸起的斑駁岩石。空氣也越來越冷。
積雪層越來越厚。二十幾個黃點散落在白皚皚的大地上。寂靜的白色中,一串串黑色腳印比顏色更加寂寞。
所有人拿出雪杖,插入未知的雪地中,以對抗未知的危險。
盧簫走在隊伍的末尾,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以及十來個上下擺動的人頭。
她們沿著軟綿綿的陡坡攀爬,像踩著天使的脊背。每走一步,雪都會在鞋面的擠壓下迸出清脆的聲響。
太陽漸漸上升至頭頂。
雪地的反光越來越嚴重。
第一分隊暫時停下,統一佩戴好雙層防霧雪鏡。即便隔著灰暗的鏡片,雪還是亮到令人不適。
“都戴好鏡子了吧?再拉一下帶子,務必確保牢固。”席子佑環視四周。
所有人聽從她的指令,再次檢查了一番。
灰色的鏡中視野裡,席子佑在一群人間像一根石柱。冰冷,死寂,卻可以將背靠在上面。
天生的領導者,盧簫想。
必須在天黑前到達四千米的休息站點,不然在山腰過夜會很危險。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因此盡管四肢已開始疲憊,她們也不敢放慢腳步。
重體力消耗下,部分人出現高原反應,已開始使用氧氣瓶。
盧簫的呼吸也受到一定阻礙,但尚能忍受。資源有限,未出現明顯症狀時要省用。
正處於生理期的她,小腹隱隱傳來下墜感。她咬著牙,低頭看向逐漸密集的腳印。
領頭的席子佑背影依然堅毅挺拔,本就一米八的她在陡坡上方顯得更高了。
乍一眼看上去她好像並不累,只是走某一步的時候,那不小心打彎的膝蓋出賣了她。
能忍受。
都可以忍受。
軍隊就是一個忍受的組織。
**
第一分隊成功在天黑前到達了晚間休息點。說是休息點,其實就是幾塊有圍欄的空曠平地,便於扎帳篷。
此處休息點供八連和三連使用。三連早就到達,男軍官們已經拉起帳篷休息了。男性還是具有天生的體力優勢。
平地中央,有一間極為狹窄的、擋風用的小屋。
八連的女軍官們在圍坐在點燃的煤氣邊,火光驅散了寒冷,瞳孔倒映出溫暖的橙色。爐鍋中的速食咕嘟咕嘟,不斷冒出熱氣。一天沒吃上熱東西的她們目不轉睛地盯著。
“為最小化氧氣消耗,每個人的份額很少,請大家理解。實在感到難受的,應該都帶巧克力了吧?吃點。但也得省著吃。”席子佑攪拌著速食。
屋外隱隱傳來腳步聲與裝備的碰撞聲。
“啊,瓦妮莎她們終於到了!”一人聽到動靜,松了口氣。
席子佑冷著臉:“少說話。”
那人好不容易泛起的笑容消失了。氣氛重新歸於壓抑。
盧簫知道,席子佑批評得對,必須盡可能減少不必要的體力消耗。五千米海拔的影響下,最早明天中午才能到達山頂,最終翻到東北據點的時候恐怕得後天晚上了。
而她們的物資很有限,非常有限。
在板著臉的席子佑的審視下,所有人吃完了自己份額的速食。
處理完一次性紙碗後,她們從小屋走出,回到自己的帳篷,開啟第一夜的睡眠。
爬進睡袋前,盧簫最後看了一眼夜空。她們所在的地方,天空是晴朗的。漫天繁星眨著眼睛,漆黑在高處變成水銀色。
但是,西北方向。
濃霧伴著烏雲,將天空完全染黑。
**
哨聲響起。
微弱的日光透過帳篷的布料,盧簫睜開了眼睛。身體暖和,鼻尖卻冰涼。
羽絨睡袋的溫度讓她不願離開,但又不得不離開。她深呼吸一口氣,拉開睡袋,多穿一層羽絨衣後爬了出來。
身邊的樸善花這才睜開迷迷糊糊的睡眼,十分艱難地掙扎了一下。
“趕快收拾吃東西,二十分鍾後出發!”
帳篷外傳來了安德森教官的吼聲。不知是不是雪地的幻覺,那本該冷冰冰的聲音變了,變得焦急而沙啞。
休息點的氛圍一下子緊張起來。到處都是腳步聲與帳篷骨架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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