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簫微微低頭,猶豫道:“那我殺了那個施朗,算是傷害了醫學界吧。”
“不算,他又沒學醫。”白冉的語氣很冷淡。
這句話,讓盧簫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傳聞。據說白冉和愛德華·施朗中尉是熟人,但從這個語氣來看,一點都不像很熟的樣子。……不對,這女人很少說話這麽冷淡,怕正是熟識的標志。
兩人走進市中心最高檔的咖啡廳。
櫃台後的服務員在看到白冉灰綠色軍服後,愣住了。她看到盧簫的暗紅色軍服後,愣得更加徹底。
白冉走上前去,直接跟服務員點單:“一杯熱美式,一杯冰摩卡。”
一旁的盧簫蹙眉:“你要喝兩杯?”
“摩卡給你點的。”說罷,白冉從兜中掏出錢包。
盧簫不樂意了:“憑什麽幫我點單?強盜行為。”
“因為我很確定你的喜好。節省時間不是軍人的傳統美德麽?”白冉正要付錢的手停在了空中。“不然你想喝什麽?”
“……”盧簫盯著菜單,停止了思考。冰摩卡確實是自己想點的,真是有火發不出。
看到她的表情,白冉又得意上了,抽出兩張票子拍到櫃台上。配合她斜靠在櫃台邊的姿勢,活像鄉村大土豪。
盧簫迅速按住她的手:“我付吧,世州會根據發.票報銷的。”
“兩杯咖啡而已。”白冉毫不在意地挑挑眉。
好好好,你財大氣粗。真搞不明白,為什麽一個軍醫會這麽有錢。
兩人坐到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並不是因為白冉多麽喜歡陽光,而是因為有陽光的照射,靠窗比較暖和。畢竟四月的日內瓦比十二月的拉瑙還冷。
白冉小口喝咖啡的樣子很優雅。
三根纖長的手指捏住杯柄,傾斜出一個個好看的弧度,將其中的深棕色液體送入口中。熱美式的熱氣蒸騰開來,讓她的臉頰染上了潤潤的淺粉色。
盧簫則用吸管喝著冰摩卡,望著窗外發呆。巧克力與奶油的香味在口腔內緩緩化開,她著實不習慣慢節奏的生活。
“小朋友,摩卡好喝嗎?”對面的人發問了。
盧簫不想理她。但發覺白冉一直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後,她沒好氣道:“小朋友不能喝咖啡。”
“哦。”白冉表示理解地點點頭,緊接著壞笑更甚。“大朋友,摩卡好喝嗎?”
“好喝。”盧簫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神,雖然她自己並不知道為什麽要別開,明明不心虛。
白冉的笑容漸漸變得溫柔,比森林所有老虎融化成黃油還要溫柔。淺金色的睫毛上下飛舞,翡翠狀的眼睛在斜射的陽光下閃爍。
“每次看到你開心的時候,我也很開心。”
看到那樣的眼神時,盧簫感覺耳根發燙。好像從那條蛇的表情中找到了粉紅色氣泡,卻不敢確定,也不敢承認。
於是,她尷尬地轉換了話題。
“我記得你說有三個官員病重。但席元帥的說法卻是‘治好了兩位重要人物’?”
白冉立刻收起了笑容,聲音也隨之低沉:“是的,我治好了穆漢瑪瑪和席子鵬,另一個人沒治好。”
“這樣。”盧簫覺得沒什麽問題,只能為逝者默哀。再高明的醫生,面對一些病症時也會束手無措的。
但白冉的睫毛都沒動一下,便補充了下一句話。一張纏滿寒冰的網落入深海。
“沒治好的人是韓權宇。”
盧簫愣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韓、韓權宇?”
那個名字讓她瞬間回到了多年前的黃鶯案。她是絕對的唯物主義者,可那一刻,她卻相信了報應。
“有些人不值得被救。”白冉已經很久沒繼續喝咖啡了,綠眼越來越冷。“比如人品惡劣的狗官。”
韓權宇確實是一個人品惡劣的地頭蛇,但她沒料到一個北赤聯軍官竟然也能有所耳聞。大概是他乾過的事與惹過的人太多了。
“哦。”盧簫乾巴巴回應一聲。她感到心情舒暢,卻又為這種心情舒暢而愧疚。不該為一個人的死亡而幸災樂禍,但對象是這樣一個人時,幸災樂禍好像又變得合理了。
白冉歎了口氣,攪拌棒意味不明地攪拌著咖啡,蕩起一圈圈波紋。
“作為一個醫生,我不能殺人,只能不救人。”
心底有什麽柔軟的部分被擊中了。那場內戰中手上沾滿的鮮血猛然侵入了回憶。
盧簫苦笑,灰眼珠陷入陰天的井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殺人。”
話題突然變得沉重了。
兩人沉默了許久。窗外的行人來來往往,和安靜悠閑的咖啡廳內仿若兩個世界;各色皮鞋硬邦邦地踏在磚地上,揚起陣陣灰塵。
盧簫率先打破了沉默,並將話題轉換到了更輕松的方向。她一直是破冰者。
“你想去哪旅遊?”
“你推薦哪條線路?”白冉反問道。
盧簫認真地思考片刻,老實答:“戛納,羅馬,那不勒斯,雅典。南部沿海比較適合你,風景美,濕度大,氣溫高。”
白冉邊聽邊笑,邊喝咖啡邊笑。
盧簫不悅皺眉:“笑什麽?”
“真是一點兒私心都不帶啊,親愛的盧上尉。”
“……怎麽了。”
“建議都是好建議。不過嘛,我更想去北邊一點的地方,比如——”說到這時白冉故意停住了,一副賣關子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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