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便會像那日一樣,親自下基層做示范。
而每當這時,訓練場邊上那個惱人的身影也如出一轍。有時穿白大褂,有時不穿,但無論怎樣,都沒人能夠忽視那高挑得過分的輪廓。
和她無意間對視時,那雙眼睛明明綠得清澈,卻如一潭死水。
日光下的黑色瞳孔形狀窄長,是貓眼睛,更是蛇眼睛。自從知道她蛇的身份後,盧簫便總忍不住觀察她的瞳孔,也不知有沒有其他人注意到它們的異常。
盧簫一直以為,這女人的出現是為了干擾訓練,直到——
北赤聯三營出現了一例毒蟲咬傷的事件。
某後排男士兵的頸部突然出現了紅腫,進而演變出了大面積的丘疹和水泡。因實在瘙癢疼痛難忍,他終於報告出列。
因士兵習慣於忍耐,距離毒蟲叮咬已過去很長時間,脖頸後側的腫脹到了嚇人的程度。長期生活在中歐的盧簫哪見過這陣仗,立刻喚人去找軍醫。
這時,白冉主動從訓練場側的樹蔭走了出來,走到陽光下的訓練場。
“交給我吧。”難得認真的語氣。
而盧簫轉頭後,看到了難得認真的神情。當然,也不是太認真,因為她的長相實在太過慵懶。
“少校……好。”男士兵強忍疼痛,咬牙問好。
“閉嘴。”白冉看都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向訓練場外走去。“是黃胸隱翅蟲,上藥去。”
看著那女人的背影,盧簫莫名放心了下來。雖然她的走姿和一般軍人比吊兒郎當,頭髮隨意地散在肩側,但就是有種奇怪的安心感。
當然,那晚莎拉和她並肩走時並不令人放心。情況不同。
訓練繼續,盧簫為四營的士兵們講解擒拿三十六式的要點。汗順著臉頰滑下,她抬起手,用手背擦擦眼角。
北赤聯士兵們聚精會神的目光讓她恍了神。
余光中,小樹蔭下的馬扎空空如也,心也跟著空了起來。理所當然的存在變成習慣,暫且不提它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
**
最後一批兵團發往納閩前,軍事訓練照常。
白冉照常在訓練場側悠哉遊哉,但漸漸的,盧簫已不再排斥她的存在。就好像白冉和樹蔭融為一體,共同為悶熱的軍事基地降了溫。
而盧簫也漸漸明白了,為什麽北赤聯的醫療部地位如此之高。
赤道附近的環境於軍事方面來說很惡劣,尤其是夏天,各種奇怪的情況會讓傷員成倍增加。在這裡作戰,沒有好的醫療部根本行不通。
北赤聯第一次接受世州體系下的訓練,擦傷與挫傷是家常便飯;而對於世州軍人來說,更難以接受的是氣候。
臨行前,兩位士兵突然出現了腹瀉症狀。
因為其中一個是於世州軍隊很重要的櫻井美雪少尉,盧簫不放心,和威廉姆斯下士一人架一個護送到了醫療部。
辦公桌前,白冉正翻看著什麽資料,纖長的手指輕輕攆著書頁一角。旁邊幾個實習軍醫在櫃前尋找著什麽。
此刻白冉帶著銀色的細框眼鏡,斯文到讓人很不適應。聽到有人來,她抬起頭:“怎麽了?”
兩位病號實在太過虛弱,盧簫替他們答:“他們肚子疼,腹瀉。”
白冉點點頭,走到在半折疊病床上躺著的兩位士兵面前,停下腳步。
三個實習軍醫默契地圍了上來。
按理說,現在可以走了。
但盧簫沒走,她站到一邊,頗有報復前幾天軍事訓練的意味。
只見白冉戴起白色塑膠手套,眯起眼睛,按向櫻井的嘴角。然後翻開她的嘴,檢查舌頭和咽喉。
“口角潮紅、起皰,舌頭也有炎症表現。”
“鞭蟲?”一個實習軍醫問。
白冉走到另一個生病的男士兵面前,翻開他的軍服,手指在肚臍周圍摸了摸。
“臍周無異常,熱帶口炎性腹瀉,大概率水土不服。”
實習軍醫們默默在心裡記下。
“為徹底排除寄生蟲,稍後幫他們做個試紙。”白冉轉身去櫥櫃拿藥,因身高優勢,她很輕松便能拿到最上格的藥。“先吃點四環素。多麗絲,去拿維C和葉酸。”
“是。”名叫多麗絲的軍醫立刻走出房間,乾脆利索。
盧簫不懂醫學,但能感覺出其醫術的高超。
她隱約理解了李賢翁對白冉的態度。
看著兩位服藥後,白冉活動了下肩膀,坐回到辦公桌前。注意到一直陪在櫻井邊上的盧簫時,她懶懶地眯起眼睛。
“盧上尉沒任何不舒服?”
“沒。”
白冉抬起手,伸個懶腰:“身體真好,嗯,年輕真好。”她抬起手臂時,薄薄的短袖會貼到身前,胸口的線條一覽無余,包括那個點。
盧簫別過頭去,嘗試專注觀察櫻井少尉的狀態。好像有所好轉,應該可以離開了。
白冉卻絲毫沒有結束對話的意思。
“恕我失禮,盧上尉多大了?”她問完後又笑了起來,嘴角的弧度很嬌媚。“這是可以問的嗎?”
“23。”盧簫冷淡地回答。在實力至上的世州軍隊中,她從不擔心因年齡小而被歧視。
白冉擰開杯子,喝一口水,吞咽時似在回味著什麽。眼神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後,劃過了悠遠的憂傷。
“確實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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