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收下。”
“您來我們這買琴,是我們的榮幸,怎麽能收錢呢。”
女服務員一直搖頭,如即將要有天大的罪孽從天而降。
盧簫拉開錢袋,露出裡面金光閃閃的赤銀。她的手向前伸了伸,示意服務員可以直接拿相應的數額。
女服務員繼續搖頭,同時將琴小心翼翼包到琴包中,半哈著腰塞到盧簫手中。
盧簫倏然立正,衝她敬了一禮:“請告訴我這把琴的實際價格,我必須付給您。如果您拒絕告訴我,我將把整個袋子留在這裡。”說罷,她溫和地笑了笑。
看到這位軍人露出如此溫婉的笑容,女服務員愣住了。恐慌消散了大半,她有些羞澀地低下頭,悄聲道:“四兩三。”
“好的。”盧簫從錢袋裡掏出幾塊金燦燦的赤銀。
“赤銀”雖然叫“銀”,但實際上為純度極高的金,單塊價值極高。四兩三當然不是小數目,尤其對於經濟發展較差的赤聯來說;但正因為它不是小數目,所以才合理。
將赤銀遞去時,盧簫很肉痛。因為家庭原因,她從沒買過這麽貴的東西。
“謝謝。憑證在包裡,半年內都是免費保修贈松香的。”女服務員恭敬地鞠了一躬,目送這位來自世州的年輕軍官離去。
“再見。”盧簫離開了樂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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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盧簫聽說,完全康復的白冉已經出了院。
他們都說,神奇的是,白冉的身上一點疤痕都沒留;倒也理所當然,那層看起來如奶豆腐的皮膚下,大概有一層具有保護功能的蚺鱗。
那把小提琴靜靜地躺在酒店房間的角落。
盧簫不想私下找那女人,決定等到送別會時再順便給了。
桌面角落上,是新送來的銅版紙地圖。
一場內戰過後,又有新地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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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參戰並成功生還的聯合軍軍人受邀在文萊大會堂開送別會。地廣人稀的北赤聯中,任何場所都很大,這會堂同時容納幾萬人不成問題。
文萊的民間樂隊在舞台上吹奏傳統樂曲,舞女們隨著旋律翩翩起舞。
戰後資源匱乏。自助餐長長的桌子上雖有大盤小盤,卻只有三種菜:椰漿飯、炒粿條和竹筒雞。雞肉中還混了不少糙米。
只有水果區相對豐富。山竹、香蕉、菠蘿蜜,都是馬來群島的特產,無限量供應。
說實話,盧簫並沒有什麽胃口。北赤聯的飯吃了兩個月,她現在滿心期待明日歸家,在歐洲中部的小酒館吃一盤烤豬肘和土豆。異鄉終歸是異鄉。
盧簫站在大會堂的角落,喝著一杯涼白開,看遠處的士兵們拉歌。
按理說,作為此次世州援兵的最高軍官,她應該站在大會堂的最前方;但她實在不想讓別人關注到自己手中提著的東西,然後這問那問。
終於,白冉出現了。
穿著熟悉的灰綠色軍服,肩章上兩條杠一顆星。淺金色的頭髮披在身側,明顯長長了一些,已經過胸。
那身影與兩個月前沒什麽區別,一樣很慵懶,慵懶到不像是個軍人。
再看到她,盧簫覺得心情很複雜,說不上來是熟悉的厭惡還是陌生的酸楚。從明天起,和平將重覆大地,而她們也將各奔東西。
戰爭結束了,世州與北赤聯軍人的界限越發清晰,為數不多的北赤聯女兵已戴上翠綠色的頭巾。
除了白冉。
幾個北赤聯軍官向白冉敬了個禮後,便悄悄退到一邊。
世州軍官們看到她後,若無其事地別開頭,不約而同地離她遠了幾步,只有不得不問候時才會勉強打聲招呼。
想跟她上床的人不少,但想跟她說話的人寥寥無幾。
畢竟,那是一個無視教義的浪蕩.女人;他們還是想要點好名聲的。
不過,這倒也方便。
盧簫稍稍向前靠近幾步,與白冉目光相對五秒後,那女人便主動走了過來。
“盧上尉,好久不見。”
“如果五天也算‘好久’的話。”
白冉點了點頭,環視四周後,笑問:“怎麽站這兒?社交恐懼症?”正紅色的口紅看上去格外風塵。
盧簫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中厚重的琴包。
白冉的眉毛動了一下:“這是什麽?”
“賠你的小提琴。”盧簫一本正經地將手中大包遞了過去。
白冉愣住了。片刻後,她開始哈哈大笑,引起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
一旁的盧簫很不自在,只能依舊保持正派的軍姿。
白冉一手接過琴包,另一隻手抬起,捏了盧簫的臉一把。盧簫立刻甩開,向後退一步和她保持距離。
不知分寸。
白冉蹲下,將琴包放到地上,拉開。
“我並沒有讓你賠。”
“那你給我。”盧簫很沒好氣。
“不給。”
“……”
白冉的手指在實木琴體上輕輕摩挲,遊走。
摸著摸著,她的眼睛亮了,一把抓起琴弓抹松香。上了幾層後,她拿起琴站了起來,架到脖頸間。
不知不覺中,周圍悄悄聚過來了不少士兵,大多是沒怎麽接觸過音樂藝術的世州士兵。
盧簫皺眉:“你幹什麽?”
白冉將琴弓中央落到琴弦上,挑了挑右眉,綠眼透出無限狡黠:“如果不拉拉看,怎麽能發自內心地誇讚這把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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