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柏林,氣溫降到了十五度左右。開窗戶時,小風吹進,甚至會有寒意。
於是白冉說什麽也不松開剛脫下外套的上尉,盡管窗戶已經關得嚴絲合縫。
盧簫早已習慣了毫無節製地縱容,便將她抱到了同一張床上。冷血動物的體溫還是一如既往的低。
“等等,我換個衣服。”盧簫並不是怕睡不舒服,而是怕衣服上奔波了一天全是土,弄髒白冉。
“不用。”白冉抱得很死。
現在這個姿勢,盧簫能感受到大片柔軟貼著自己的肋骨,以及那冰涼的鼻尖擠著自己的鎖骨。
不知為何,明明以前都隻貼著睡,今天卻突然抱住了。
有什麽情愫改變了。
很突然。
就像……情侶一樣。
盧簫很慶幸有黑夜作掩護,不然緋紅的臉頰會很丟人。一定是在火車上談到了關於吻與嘴唇的話題,才會過分瞎想。
正要閉上眼睛時,耳邊卻傳來了白冉的聲音。
“你可說過,明天要帶我回家,對吧?”
“嗯。”
“你不是討厭我嗎?”
誰都沒忘記戰火中的對話。
時光倒流,回到炮火連天的古晉。
但已今非昔比。
“見過的人多了,就不討厭你了。”
“這是一句‘Parodie’(戲仿)吧?原句是什麽?”
“‘見過的人越多,就越喜歡狗’。”
白冉輕輕笑了起來,雖然笑得很疲憊:“聽起來不像誇讚。”
“無論是什麽句子,只要對象是你,都是誇讚。”盧簫也笑了。
白冉摟得更緊了,緊到要融進上尉的身體中。她的聲音變得很害羞,年齡在一瞬間倒退了十幾歲。
“你說,被我自己說過的話撩到算什麽?”
盧簫思考片刻。
“‘周行而不殆’。”
白冉很滿意這個回答,頭在上尉頸窩間蹭蹭,也分不清她的原身是貓還是蛇。
盧簫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如回音走過九月的稻田。
兩人很快都睡著了。
**
盧簫醒了。
昨天是個無夢的夜晚,醒來時神清氣爽。剛睜開雙眼時她便覺得大腦很清醒,整個世界都很清楚。
白冉的臉近在咫尺。淺金色的眉毛和睫毛,每一根發絲都很清晰。與醒著時完全不同,睡著的她看起來格外溫婉,看不出任何攻擊性。
她的臉上也能看到些許標志著年齡的皺紋,只是皮膚過於白皙,平常很難發現皺紋的存在。
盧簫呆呆地打量著她的臉。去年也有這些皺紋嗎?她想不起來,或許是因為這女人今年又老了一歲,又或許是在戰場上的風吹日曬就是會催人老。
一直保持著側躺的姿勢,她覺得脖子有些僵硬,而白冉的氣息也令她心跳紊亂。
只是剛想活動一下時,她卻發現動彈不得。
盧簫疑惑地向下瞥去,看到自己上身被白冉摟著,而下身被一條粗壯的蛇尾纏住了。熟悉的白色蚺蛇尾,布滿淡褐色的花紋,軟而有力。
好久沒看到過那條蛇尾了。
而且從沒在白冉睡著時看到過它。
大概是太累了,身體過於放松,把我當樹枝了。盧簫猶豫了一下,保持一動不動,任她纏著。
最近發生了許多奇怪的改變。
比如毫不掩飾的自大,比如偶爾羞澀的神態和舉動,比如睡眠中也要保持的擁抱姿態,再比如現在纏著的這條蛇尾。
時鍾滴答滴答,大約過了二十分鍾。
白冉也終於醒來。
她的眉頭蹙了一下,低頭,看到自己伸出的蛇尾後,立刻收了回去。
然而尾巴收是收回去了,但臉色卻越發難堪。如抱了塊燙手山芋一般,白冉飛快松開了懷中的人,坐了起來。
“弄疼你了吧。”
“沒。”
白冉背對她整理頭髮,捋順垂到蝴蝶骨的金發。調侃仍帶笑意,卻不太自然。
“果然盧上尉有受虐傾向呢。”
盧簫沒有說話,因為能敏銳察覺到白冉的情緒。對於蛇人來說,伸蛇尾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嗎?之前想勒死別人的時候,不也天天借助尾巴嗎?
白冉仍背對她,換衣服的動作也比往常收斂不少。通常舒展開來的肩頭,向內微微內扣。
現在正好是仲春四月,難道今早伸尾交纏的意思是……盧簫想到了一個有些猥瑣的可能性。她覺得這個猜測最合理,同時也為這個猜測感到羞愧。
於是她決定,過於隱私的話題就不談了。
盧簫配合地轉過身,在另一個角落換衣服。換完後,她像無事發生一般問:“餓不餓?我們先去吃個早飯?”
聽到那若無其事的問話後,白冉終於轉過了頭來。她淺淺微笑了一下:“好啊。”
**
早上九點左右,兩人從柏林市中心出發。
出發前,她們在柏林風情街的鋪子吃了頓早飯。標準的德式早餐,冷麵包夾香腸熏肉,還有金燦燦的奶油煎蛋。
盧簫很想念柏林的飯。家鄉的味道隔的時間越久,味道就越香。
白冉則只是一片又一片地吃香腸,從紐倫堡烤腸到血腸,從肝腸到蒜腸。她加起來吃了整整兩大根,引得餐廳服務員和周圍的食客滿臉震驚。
飽餐香腸盛宴後,她拿了杯熱美式慢品,瞬間從茹毛飲血的野人蛻變成了優雅至極的貴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