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通商口岸開放的那天,盧簫長途跋涉,推著破破爛爛的三輪車從傑拉爾頓跑到了當加拉港口,排了一天長隊後,滿載各種糧食與蔬菜水果回了家。
她甚至還有錢買了一匹馬,方便以後往返於兩地之間。
錢不多,但是夠用;更何況,五月份便可以收新的一茬玉米和胡蘿卜了。
不用再挨餓了。
回到傑拉爾頓郊區後,盧簫第一時間便趕到曾偷過糧食的那家人那裡,將三大袋麥子悄悄放到他們的門口。
這家人並不知道糧食是誰偷的,但她仍選擇將偷過的東西還回去。
這就叫“盜亦有道”嗎?
回家的路上,盧簫如此自嘲地想著。
但自嘲過後,便是無盡的喜悅。
今年可以不用再挨餓了。
不用再去偷,不用再去搶;不用再在軍隊乾虧心事,也不用再面對體制內的條條框框。這是和平獨有的快樂,也是人世間最美好的快樂。
馬匹小跑著,不知疲倦地拉三輪車前進。
寂靜的曠野之上,盧簫騎馬的身影融入赤紅的夕陽之中,形成了一副永恆的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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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拉爾頓的秋天看似平靜。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燒焦的灌木叢重新長了回來,絕望的棕色漸漸過渡回了生機的綠色。
五月中旬,去年年底種植的玉米終於收獲了。
看著重新滿起來的谷倉,滿眼金黃色的收獲,盧簫明白了安全感是怎麽一回事。幾年前的她可想不到,一粒粒玉米竟能打消所有的不安。
後來盧簫明白了,那是經歷過饑荒的一代人特有的安全感。
那段平靜的日子裡,唯有一件事情不平靜。
而那件不平靜的事,改變了另一件事。
凱瑟琳的下面突然開始大出血。自從生了盧平之後,她的身體一直就不太好,總斷斷續續出毛病;而在五月初的某一天,她身體的老毛病一並爆發了,大概是秋日降溫的緣故。
白冉在診斷過後大概確定了病因,當日去鎮裡買藥。很奇怪,或許是習慣了蛇人特殊的氣味,家裡的馬見到她不僅不害怕,反而很溫順地讓她騎走。
盧簫則留在了家裡。
她和白冉早就達成了一種特殊的默契,她們中至少又要一人留在家裡,以防萬一。剩下的婦孺們都沒有戰鬥力,萬一出了點什麽事是處理不了的。
收拾完糧倉後,盧簫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看報。
不知不覺中,傑拉爾頓的媒體已經被《世州評論報》佔領了。但她依舊選擇每日閱讀,因為最虛偽的文字也能蘊含些許有用的信息,她需要保持清醒,不斷思考。
客廳靜悄悄的,剩下的女人們都在午睡。
在報紙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大門突然響了。
咚咚咚,很急很不客氣。
多年的警司工作經驗從未消退,盧簫光從聲音特征便能在心中大概勾勒出敲門人的畫像。
一位男性,身高約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力氣很大。
遲疑著,盧簫走到門前,從門上的小孔向外望去:一個衣著樸素,長著大胡子的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匹馬。
但那匹馬的外形和普通馬匹不太一樣,應該是軍用馬匹。
這點一下引起了盧簫的警覺。
“您好,請問您是?”盧簫壓低聲音,盡可能不打擾二樓午睡的家人們。
“讓我進去,不然我要踹門了。”粗魯而強硬。“你覺得這能攔得住我?”
來者不善。
盧簫對房子的裝修心裡有數,知道這男人一腳能把門板踢裂。而門板一裂,便要花錢修繕,而現在這年頭,所有人都沒閑錢修繕房子。
她實在想不起這人的臉,也不記得最近得罪過誰。世州的執法人員也都是穿軍服的,不會這樣隨便。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現在不處理好這男人的問題,以後他可能頻繁過來騷擾,家裡又全是女人,隱患太大。
於是,盧簫便打開了家門,想盡可能與這位不速之客和平溝通。
可門一開,那男人便衝進來,舉起了槍。
“把家裡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這句話目的很明顯:搶劫。
而僅憑他拿槍的這一個動作,盧簫便能辨認出這男人是士兵。奇怪的是,他孤身一人,周圍沒有更多士兵出現的跡象。
是世州士兵嗎?為了撈油水,偷偷過來洗劫民宅?她心裡恨得牙癢癢,只能感歎世州軍隊內部的管理越來越松散了。
盧簫深呼吸一口氣,看著那個大胡子男人:“你們去年年底來過了,我們家值錢的東西都被你們搶走了。”
“我們?世州佬來撈過,我們可沒撈過。”
盧簫愣了,反應過來後,她瞪大眼睛:“你是舊歐士兵?”看來脫離軍隊太久了,她一時之間竟沒區分出這人來自舊歐軍隊。
“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滅口。”那士兵冷笑一聲,槍口繼續指著盧簫。
“逃兵。”盧簫沒有回應,只是狠狠吐出兩個字。她實在不明白,這士兵怎麽有臉既當逃兵又來搶劫民宅的。
忘卻了已久的恨意重回心間。那是對戰爭的恨,並在那一刻集中到了一個無恥的逃兵身上。
士兵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呵呵,反正我們要敗了,不當逃兵才是傻子。現在,乖寶貝,去打開那裡的保險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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