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繼續活著。
盧簫雖這麽想,卻柔聲安慰道:“別害怕,一切有我呢。我會像以前他做的那樣,拚盡一切讓你們活得好好的。”
“如果沒有你,我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了。”綾子的淚水沾濕了盧簫的胸襟,幾天來忘卻的眼淚在那一刹那全部湧了出來。
悲傷的巨幕之後,黑色天鵝絨蓋起回憶,將寄托遷移到了亡夫的妹妹身上。
“媽媽呢?”盧簫問。
“她在換季時感染了風寒,一直以來身體不是很好,門這邊風大,她過不來。”綾子松開小姑子,重重歎了口氣。
“風……風寒?”盧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現在都六月了,天氣這麽熱,門口的風怎麽會有影響。
綾子認真點頭。
“一直低燒。”
“有去醫院嗎?”
“醫生說是免疫力降低,一直在喝藥。”
最壞的預設湧上心頭,盧簫衝到裡面的臥室,哢一下把門拉開。
娜塔莉亞正靠在床頭喝藥,蒼白的臉頰陷進去不少。大大的中藥碗和她袖口纖細的手腕形成鮮明對比。
“媽!”盧簫一陣心酸,衝上去跪在床邊。
“啊簫簫,你終於回來了!”娜塔莉亞放下即將喝空的碗,衝女兒擠出一個微笑。
但盧簫看出了那微笑的涼。也正因為她看出來了,所以她決定不提悲傷的事情。
“是啊,我回來了,而且沒有缺胳膊少腿!還帶了一個獎章回來!”
娜塔莉亞眼睛一亮:“獎章?快讓我看看。”
她嘗試從床上撐起來,可並不是很穩,盧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這兒。”盧簫從內兜掏出絨布包裹的獎章,遞給媽媽。
娜塔莉亞接過那金燦燦的金屬物件,拿到距眼睛很近的地方欣賞。
欣賞片刻後,她欣慰地笑了:“你看,比你哥哥有出息多了。”
哥哥。
從剛進來起,盧簫就一直在避免提起這個話題,但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去。
盧簫頓了頓,說:“倒也不能這麽說,哥哥他在曾在他的領域上大放光彩。”
娜塔莉亞垂下眼睛,沉思道:“他勇於穿越封鎖線當然很勇敢,但我知道他的動機。他並不愛我們的國家,只是為了牟利而已,更別提任何榮譽感了。”
盧簫很少反駁母親的話,但那一刻她禁不住說:“媽,錢很重要。錢也是一種信仰,它能養活很多人。”
或許是因為她雖然不喜歡哥哥,但也不忍心和媽媽一起貶低哥哥。
“你也會為了錢拋棄其它的美好品質嗎?”娜塔莉亞蹙眉,不認識般盯著女兒。
“不會,”盧簫毫不猶豫,“只是我沒資格譴責這麽做的人。”
娜塔莉亞的頭低了低,靠到女兒的胸口,栗色的發絲垂到了小臂上。
“溫柔又正直的好孩子。”
“因為是您的孩子。”
母女靜靜相擁,時光慢了下來。
靜下心來後,盧簫突然嗅到了媽媽身上的香水味,海洋柑橘草木的香味,熟悉又陌生。
這好像不是媽媽原來經常使用的那款香水,反倒是白冉經常使用的那款才對。
盧簫以為自己的嗅覺出問題了,小心翼翼問道:“媽,您換香水了嗎?”
娜塔莉亞笑著摸摸女兒的頭。
“是啊,你最好的朋友送我的。當然了,你媽媽我也不是貪便宜的人,我回禮了一大袋子手工香腸。”
“最好的朋友……”盧簫突然汗顏。
娜塔莉亞點點頭,反問:“對啊,你不是托小白給我們送存折了嗎?她真是個好孩子啊,當時綾子情緒崩潰得很厲害,全憑她一張嘴安撫了下來。”
媽媽每次提到白冉都讚不絕口,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收了當第二個親女兒。醋意和竊喜因此一同在盧簫的胸膛升騰。
鼻尖充斥著熟悉的香水味,此刻的盧簫對不知在何方的女人恨得咬牙切齒。下次再見面,怕都會有種亂.倫的感覺了。
不對啊,盧簫這時突然反應過來,如果是白冉帶來了哥哥的死訊,媽媽應該也知道她也是穿過封鎖線的商人之一才對。
“白冉也穿了封鎖線吧?”
“對,但她是一個非常有理想抱負的青年,我很喜歡。”娜塔莉亞褐綠色的眼珠亮晶晶的,喜愛之情都快溢出眼眶了。
無論是“有理想抱負”還是“青年”,都和白冉這個人毫不沾邊。
盧簫越發無語,她實在想象不出來白冉和媽媽說了什麽,才能讓她對這些離譜的偽裝深信不疑。
“這……不至於吧。”
“哎呀,你怎麽能這種態度評價這麽好一個女孩呢!”
盧簫迷茫地眨眨眼。
她實在不理解為什麽媽媽死命認定哥哥動機不純,而白冉的動機就是純的。胳膊肘往外拐嗎。
“大概是我和她太熟了,所以忽略了她的閃光點。”
確實太熟了,都熟到床上了,她耳朵燃燒地想。
娜塔莉亞撅著嘴,嗔怪地點點女兒的額頭:“不可以把任何人的好當作理所當然哦!”
盧簫悶悶地點點頭,內心隱隱替自己鳴不平。她當然認識到了白冉過人的魅力,但什麽理想熱情之類的字眼真的和她本人不沾邊。
但不管怎樣,她能明顯感覺到,媽媽的氣色相較於剛進來看到之時,已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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