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嗎?還是想到了什麽?”
那雙綠眼這才聚焦回來,不安地閃爍著看向愛人:“我很好,不用擔心。”但避開了後一個問句。
盧簫徹底轉過身來,直勾勾看向她,提問得激進而堅定:“名單上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白冉眨垂下眼咬著牙,仿佛在做思想鬥爭。
過了片刻後,她說:“這上面大部分的人……我認識。”
“你的人脈真廣?”盧簫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白冉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盧簫耳邊。“上面大部分都像我一樣。”
盧簫立刻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了。
被罷免的貪官很多都是蛇人。
但她依舊很困惑:“你們不都生活在赤道附近嗎?”
“有些必要的人是生活在世州和舊歐的。”
“必要?”盧簫皺眉,她對這個形容詞感到不適,說不上來的不適。
白冉搖搖頭:“是我用詞不恰當。”嘗試混水摸魚。
這時,另兩個女軍醫走進了營帳。
白冉使了個眼色,兩人不約而同地緘默,然後分開到了空間的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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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簫開始大把大把掉頭髮。
自從沿岸進軍到沙漠邊緣後,每天看地圖都是一種煎熬。
2193年4月2日,通訊部截獲了一封電報。
破譯之後,盧簫從內容中得知,因內部叛徒投敵,舊歐軍隊找到了世州第十六集 團軍的中心力量。她們所在的斯特克裡克地區位置與作戰計劃均完全暴露,舊歐已派出了三支軍隊,分別從東西南麵包圍。
叛徒?
盧簫咬牙切齒,一拳拍在桌面上。
如果電報中所言是真,那麽他們已經很危險了;如果是假,那就更危險了,因為不知道舊歐到底做了什麽打算。
要撤退嗎?
中央明確下令過不能撤退,如果真的向北退了,上面會問責。
狗屁問責!
盧簫深吸一口氣。如果真的出了危險必須撤退,那些年輕的生命不能因時振州的一意孤行而白白犧牲。
所有人都知道,每封電報都有一定概率被截獲,因此適時發出假電報尤為重要。
但為保內部通訊安全,甄別真假電報的特殊密碼每隔一定時間就會換,現在拿不準這是真電報還是未破譯完全的假電報。
各種數學公式在腦海裡愈來愈混亂,盧簫決定再等等看。
而4月4日,世州截獲了另一封電報。
這封的內容和上一封相似,卻略有區別。據這一封提供的信息,世州內部並沒有叛徒,舊歐將從東西北三麵包圍新波西米亞,一個更靠北的城市。
來不及破譯了,盧簫和破譯密碼的同事們都很頭疼。
必須盡快做出決策。
是向北撤,還是向南前進?
北邊還有不少城市,但撤到一定程度就會面對汪洋大海;南邊則是維多利亞沙漠,一個更惡劣的環境。
盧簫想相信自己的直覺,卻又不那麽敢相信。
澳島中部是維多利亞沙漠,她不覺得舊歐會選擇從南邊派兵,那樣需要穿過或繞開沙漠;在僵持不下的危險中最好還是向南靠,剛好也符合世州下達的永不撤退的指令。
然而在第二天深夜,世州軍隊遭到了敵方空軍的轟炸。轟炸的方式很陰險,有限的火力直接炸掉了物資倉庫與機動車群。
隨著驚叫與反擊的炮火聲,三輛舊歐轟炸機墜落,在地上砸出了駭人的深坑。
夜晚被硬生生照亮成了白天。
熊熊火焰中,大桶大桶的汽油化為黑煙;燃燒的機動車怒吼著,受驚的馬兒四處嘶鳴。
遭遇空襲既是不幸又是萬幸。
那一刻,盧簫確定了舊歐很清楚自己軍隊的位置,世州內部出現了叛徒。
她立刻發電報給世州的南赤聯駐軍,請求全力支援派兵,從更大的包圍圈剿滅圍住第十六集 團軍的敵軍。到時候兩面夾擊,舊歐便只有落敗的份了。
但打敗舊歐之前,首先要確保自己部隊的安全。
盧簫很慶幸,還好沒有相信自己的直覺,必須趕緊北撤。
雖然值班的士兵非常警覺通知得很早,不少機動車保留了下來;但目前所剩的汽油量很少,最保險的代步工具只剩下馬群。
於是,她決定讓軍隊內較重要的人物率先騎馬向北,剩下的士兵們跟在後面接應。
當然,因為不知道舊歐的速度,後面的人凶多吉少。可戰場毫無人性可言,該狠的時候必須狠,優柔寡斷反而是最惡劣的殘忍。
她沒有對任何人解釋作出此決斷的原因。她只能當一個有所隱瞞的惡人,好讓留在後方的士兵們有點希望。
一個個高級軍官上了馬,開始向溫德姆港口進發。快馬加鞭,馬蹄聲如戰鼓聲,揚起乾燥微涼的沙土。
夜幕之下,一個個黑影漸漸縮小在地平線上。
白冉也在配備戰馬的名單之中。
這並非完全出自私心,只是實際情況剛好符合了私心。每批隊伍都必須配備一定比例的軍醫,而愛人的醫術在軍醫中無疑是拔尖的。
盧簫知道自己是個罪人,也願意當一個罪人。
但她願意當罪行輕一些的罪人。
她先護送其他人上了馬,將優秀的馬匹都流給別人,卻給自己留了一匹並不那麽健壯的馬。她對自己的馬術頗有信心,又或許是經歷了那次海嘯之後,她僅剩的一點畏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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