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動中,盧簫看到那雙蒼白的手染上了點點紅色,那是被韁繩磨出的血。出發得太過匆忙,她忘記了只是軍醫的愛人手掌內並沒有厚厚的繭。
“我要停一下!”她吼了一聲。
“嗯……”
“籲——”盧簫勒緊韁繩,重心後移,身下並不算強壯的戰馬立刻減速,由奔馳變為了快步。
緊跟在背後的馬蹄聲也漸漸放緩。
兩匹馬一同停下後,盧簫靈巧地翻下馬,從一側的行囊中掏出一副手套。手套被磨得破破爛爛且滿是油汙,但在這麽艱苦的條件下,千金不換。
白冉的綠眼閃爍一瞬,接過手套。
“那你呢?”
盧簫沒有說話,只是手掌朝上展示給她。那雙常年摸刀槍進行軍事訓練的手,內部早已結了一層比沙漠還黃,比石頭還硬的繭。
違和。
與那雙小鹿般的眼睛違和,與那永遠溫柔又平靜的神情違和,與那看起來纖瘦無比的身材違和。
白冉細而平的淺眉末端微微下壓,聲音輕柔。
“原來騎馬這麽累。”
“所以你撐不住了要及時告訴我,我們停下。”
“你也是。”
“不用擔心……”
然而盧簫話沒說完,嘴就被堵上了。
被另兩瓣唇堵上。
不過那吻隻蜻蜓點水,便立刻收了回來。
白冉笑笑,轉身向自己的馬走去:“繼續吧。”
**
騎兵分隊平安到達了溫德姆港口。
在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映入眼簾之時,所有人的心既放了下來又懸了起來。
盧簫快馬加鞭到列隊前方,目不轉睛地盯著空無一物的海平線。放眼望去,空曠的藍色佔滿視線。
在馬背上的時候,她一直在設想如果援軍不來該怎麽辦。但現在,她不想再設想了。
終於。
遠處,綠色的軍艦如綠色的波濤,軍綠色的十字旗正向岸靠來。
等在馬旁的第十六集 團軍發出了歡呼。
雖然那只是集團軍很小的一部分人,但歡呼聲仍震耳欲聾,他們滿是塵土與汗水的臉頰煥發了希望的神采。
突然,遠處的天空傳來發動機的聲音。
不對勁。
是相反的方向,而且不是世州現用的任何一種載具的內燃機聲音。經過多年了歷練,盧簫光憑轟鳴的聲音就能大致判斷出裝甲的種類。
其他軍官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不安地轉向聲音來源。
天空上出現了戰鬥機的影子。
東西兩側也有敵軍部隊的聲響,約兩公裡左右。
“舊歐的軍隊!上馬!”盧簫大喊一聲,所有軍官都翻身上馬。
白冉猶豫地看著身邊的馬。她身上盧簫的味道已經散去,馬又開始害怕她,不聽使喚了。
時間緊急,沒辦法了。
盧簫飛速衝過去,上了馬,壓低身子按住雙手馬的頭。
“到我後面來。”
白冉立刻趁這個機會,也跨上了那匹馬。
“穿過我的腰,抓緊鞍子!”話音未落,盧簫就大力一夾馬肚子,而那批高大健壯的馬立刻飛奔了起來。
雖然當馬匹承受兩人重量時,速度會大幅度減慢;但盧簫不敢讓白冉一個人騎馬躲避轟炸。
騎兵的奔逃路線,混亂中帶有秩序。
轟!
咚!砰!
一顆顆炮彈在四面八方炸裂開來,留下飛濺的土塊與一個個深坑。
零零散散的灌木叢燃起灼熱的火焰,時不時還會爆裂,嚇到飛奔的馬匹。
馬術高超的盧簫格外小心,選擇的行進路線便也格外刁鑽。白冉抓著馬鞍的手很僵硬,呼吸也因越來越危急的狀況而急促。
但馬終不敵天上飛的飛機,很快便有轟炸機盤旋在她們頭頂。
盧簫一邊盡全力操縱著有些不受控制的馬兒,一邊抬頭觀察著天空。
她看到戰鬥機底部的投彈艙內,一顆閃著寒光的彈頭浮現了出來,瞄準的方向正是她們所在的位置。
轟轟轟……
與此同時,一枚枚世州的防空導彈向澳島的土地上飛來,開始打擊舊歐空軍。
“捂住頭!”
盧簫大喊一聲,扭身撲向白冉,腿使勁一蹬,兩人立刻從馬背上重重滾落了下來。
那枚炮彈在馬的位置炸開,那匹可憐的戰馬立刻分解成了血肉模糊的馬頭和四肢碎片。
而兩個活人也受到了衝擊波的碰撞,飛出了好遠。
盧簫死死抱住愛人,全身護住她的關鍵部位,絲毫不管自己的脊背或四肢會不會受傷。
她們很快撞到了地上,並受慣性影響滾了好幾圈。在終於停住後,彈片與碎石嵌入了少校的身體左側,她灰色的發絲立刻被殷紅的血浸染。
舊歐的轟炸機被全部擊落,整片荒原只剩下可悲的殘骸。
疼。
好疼。
盧簫嘗試活動身體,卻怎麽也動不了,就好像靈魂被關在了一個狹小的玻璃瓶子裡。
“盧簫!”熟悉的聲音染上了的哭腔,變得萬分陌生。
意識越來越模糊。
僅剩的目光費力聚焦,她看到了白冉蒼白的神情與脹紅的雙眼。
劇烈的疼痛從四面八方襲來。
不知為什麽,這一次的疼痛實在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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