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加羅爾和開羅。”
“欸?”
“她默默幫了我不少,算是我見過的世州軍官裡為數不多像人的人。”
聽到這樣的答案,法蒂瑪的眼睛亮晶晶的,滿臉都寫著喜悅。她咬咬下唇,把上尉右臂的繃帶繞開。
“果然是這樣,長官,您果真是個頂好的人。”
聽到別人這麽誇自己,盧簫越來越不好意思了,她決定岔開話題。
“你們怎麽會出現在大和島?我記得……你們之前都在中東?”
法蒂瑪疊好新繃帶,小心翼翼繞過盧簫的腋下。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世州的氛圍,還是舊歐更適合我些。雖然世州沒有任何宗教壓迫,但總能感覺有另一種枷鎖。我沒念過什麽書,說不上來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但您能理解,對吧?”
盧簫明白這種感覺。其實她看過不少文學作品,能夠很精準地用語言形容這種壓抑的氛圍;但世州的體制壓得她喘不過氣,於是她早就忘卻了本來的想法。
在進行包扎的時候,法蒂瑪沒有說話,大概是一心不能二用。
司愚看了看臥室門口,又看了看床的方向,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了。不過她依舊保持了沉默的習慣。
胳膊一陣收緊,呼之欲出的血液被勒了回去,頭暈減弱了不少。盧簫接著問:“那司……司女士是怎麽跟你走到一塊的?”
她拿不準該稱呼司愚為小姐還是女士,畢竟這位畫家雖看起來苦大仇深,但面容很年輕。不過,畢竟比自己大兩歲,還是女士更禮貌些。
司愚面無表情糾正道:“不用這麽虛偽,直接叫我司愚就好。”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剛好在兩年前我在街上遇到了千秋,那時她就睡在街邊,我就把她邀請進家了。”
兩年前。那是司愚被白冉保釋後的時候。那也就是說,法蒂瑪當時定居到了開羅附近。
“千秋?”盧簫的眉毛動了一下,很難想象會有人這麽親昵地稱呼司愚。
司愚的表情有些不耐煩,但那不耐煩好像在掩飾著羞澀。
“她愛這麽叫就叫。”
法蒂瑪衝她擠擠眼,拉住盧簫冰涼的手:“我不喜歡‘司愚’,我說話有口音,一著急就很容易念成‘死魚’,不吉利。”
司愚滿臉寫著無語,滿臉都在寫著想跳過這個話題。
“我沒什麽文化,理解不了這個名字的含義嘛。”法蒂瑪的笑容依舊很溫柔。
這樣一個女孩子,無論她幹什麽,都無法衝她發脾氣或責怪什麽。盧簫余光掃著司愚的表情,估計這位畫家的心境也是如此。
盧簫思索片刻,似總結似確認:“所以相當於她流浪在街頭時,你收留了她,之後你們就常住到一塊了?”
法蒂瑪堅定地搖搖頭,糾正道:“不是‘收留’,是我‘邀請’她的。我很喜歡看她的畫。雖然我這樣藝術修養不夠的人欣賞不到位,但很感謝她給我看她畫畫的機會。”
余光中,司愚臉上的寒冰消失了。雖然仍面無表情,但竟能從中找到一絲溫柔的感覺。
也就是那一刻,雖然屋內寒涼窗外漆黑,盧簫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之感。
“再之後嘛……再之後,我們都想離開世州。千秋說她想畫平安時代的古建築,我們就來大和島了。”
法蒂瑪站起,將沾滿血跡的舊繃帶疊好。
“這裡的氛圍確實不錯,景好,人也好,我們就一直住在這裡了。她賣畫,我替人家縫衣服賺些錢。主要還是千秋的畫值錢,我賺的都是零頭,真的很不好意思。”
明明是很平淡的敘事,卻被這位波斯姑娘講出了浪漫感。盧簫眼眶一酸,暫時忘卻了戰爭留下的傷痛。
在兩人對話的過程中,司愚一直坐在旁邊,欲言又止。她好像想說什麽毫不相乾的句子,因此完全插不進話來。
法蒂瑪走出了臥室,步子很輕。
盧簫轉頭看向司愚:“你想說什麽?”
司愚的睫毛顫了一下。
“你認識薩凡娜嗎?”
第60章
薩凡娜。
聽到這個名字後,盧簫反應了片刻,才明白她指的是誰。然後,心臟開始顫動。
“認識。”自那說了愛的傍晚開始,那人便刻到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徘徊在生死邊緣時,金發碧眼的女人無數次在腦海中露出蒼白的微笑。恐懼與絕望讓自己顧不得思念,可她卻一直縈繞在心頭。
司愚的表情意外又不意外:“那看來她指的就是你了。”
“什麽?”盧簫很迷惑。
“你是她的朋友?”
“……”
“仇人?”
“……”
“債主?”
“……”
盧簫越聽耳根越紅,某兩個字實在說不出口。在感情方面,她一直是個羞澀的大姑娘。
司愚注意到了她的異樣,眯起狹長的眼睛,嘴角勾起一絲壞笑。那是她頭一次露出像正常人類的表情。
盧簫的嘴唇一直在抖,就是沒能成功發出聲音。
司愚輕輕笑一聲,半垂下頭:“能俘獲薩凡娜那種惡棍的,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人。”不過她這句調侃是少有的不帶惡毒攻擊性的調侃。
盧簫不知道該說什麽,訥訥道:“就是這樣一個人。”
“也不壞,”司愚又抬起頭,“哪天該給你們畫張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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