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在帳篷裡躲雨,唯有那條蛇特意躺在雨中。
只見白冉躺在茂密的青草間,毫無顧忌地敞開上身的衣服,雙手墊在腦後,右腿蜷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雨點打到她的鼻梁,她的胸口,浸入她蒼白的皮膚,整個人就像沐浴在浴缸中平靜愜意。
盧簫沒披雨衣,直接走進了雨中。
她很少感冒,尤其在蘇門答臘這種沒有空氣汙染的地區,淋雨並不會造成什麽惡果。
那段距離只有幾百米,卻總令人覺得越走距離越遠。
那具身體的輪廓融進愛與美之神的夢中,明明天空暗得可以,卻隱約在她身邊找到了一圈光芒。
“你還好嗎?”在相距五米時,好像是為了抓住什麽即將消散的東西一般,盧簫喊了一句。
本閉眼休息的白冉睫毛顫動,睜開了雙眼。眼神直直地望著天空,仿佛聲音是從天上傳來的。
“我一直很好。”
滴,嗒,滴,嗒。
不斷有雨點打到眼皮上,盧簫被迫抬起手,用手擋住干擾視線的雨水。猶豫片刻後,她走到白冉身邊,並排躺下。
草地也是濕漉漉的,躺下的那一刻,盧簫感覺像後仰倒到了游泳池中。她本不喜歡,但白冉躺在身邊,便莫名愛上了這種感覺。
兩人安靜躺了一會兒。
“我見到你父親了。”
“我知道。”毫無意外之情。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他不覺得說我的名字髒了他的嘴麽?”
“怎麽會。”
“你一定要告訴他我活得很好。”
“我說過了。”
“謝謝。”
盧簫頓了頓,說:“你父親的態度還不錯,他甚至還想臨死前再見你一面。‘其人將死,其言也善’吧。”
她決定隱去一些細節,雖然不知道白冉能不能猜出來。
白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真可惜,那老家夥死得太早了,不然我一定給他寄一封信,讓他好好看看,可以抽煙喝酒亂搞關系的女人有多幸福。”
酸楚。
或許身為拉彌教的最高檢察官,也只能那樣管教女兒。若一點愛都沒有,拉彌教最叛逆的女人也不可能那樣走出國界。
盧簫陪她淒涼地微笑:“是有點遺憾。不管怎麽樣,他至少給了你學醫的機會。”
“這點我倒是很感激,雖然我討厭醫學。至少我不是個文盲了,能看懂大部分赤聯女人看不懂的文字。”白冉輕輕笑了兩聲,從草地上撐起來。“自從你得知了我姓施朗,一直在暗暗愧疚吧?”
本就沒扣子的襯衫隨著她起身的動作散到兩邊,胸前傲人的輪廓直接暴露在了空中。
“什麽?”一個雨點猝不及防地打到盧簫的眼睛上,令她慌張閉上了眼。
“愧疚你打死了愛德華。”
“嗯。”盧簫也從草地上撐了起來,卻沒敢看向那雙綠色的眼睛。
劊子手的雙重愧疚如潮水般襲來。
“施朗家族很大,他的關系和我並不算近,雖然童年時玩得很好,可長大後男人們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放心吧,當我知道他的死訊時,只能想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盧簫沒有回應。
白冉抱起雙腿,頭埋入膝蓋間。聲音被她的腿阻礙住,變得悶悶的。
“下次能不能幫我崩了奧斯卡?”
奧斯卡。
盧簫的腦海裡回放出了他控訴又焦躁的表情。直覺告訴她,這兄妹倆一定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因此白冉說出這句話時她絲毫不意外。
如果可以的話,盧簫寧願一生從未殺過人。但即便如此,她仍誠懇地答:“如果你需要的話。”
錯愕與感動閃過埋在膝間的綠眼。
白冉挺起身子,歪頭看向一臉認真的上尉:“但我更需要你的雙手不再沾多余的鮮血。”
盧簫垂下眼,抬起手,又放下了手。直覺告訴她身邊的人需要安撫,卻不知道此時此刻,什麽樣的安撫才是最有效的。
正當她糾結之時,身邊人濕漉漉的頭髮送了上來。那顆淺金色的腦袋鑽入上尉的臂彎中,鼻尖抵住她的胸口。
“只要你在這裡,就是一種安撫。”
聽到這話,盧簫回抱住了她,閉上眼睛感受兩人皮膚的接觸。此刻的她已不在乎是否有士兵會經過這裡,會不會看到她們的樣子。
雨點很密集,聲音很大,世界卻很安靜。
“我想做了。”而白冉說出這話的語氣並不是期待。說完後抬起頭,失了血色的唇吻上愛人的脖子。
誰能對自己的愛人沒有欲望呢?即便是看起來一直無欲無求的盧簫,也對這件事想過很久了。
但她還是扶住了白冉的身子,捂住了那不安分的唇,竭力阻止了下一步動作。
為什麽?
答案很簡單。盧簫很久沒感知到白冉的情緒這麽低落過了。雖然那淡然又滿不在乎的表情如往常一樣,但確實能感知出來。
“怎麽了?”白冉抬起眼睛的時候,竟看出了久違的委屈。
盧簫捧起她的臉,在雨點中吻上那高高的額頭。她也開始嘗試像母親一樣對待愛人。
“你在難過……在害怕。”
溫柔總能融化一切。
在額頭上的吻消逝後,心上的某塊木板崩塌了,白冉再也沒有了力氣,躺到了愛人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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