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投在裴慕西臉上時,似乎又柔和了幾分,斑駁流離,似是溫柔又繾綣的親吻,映得裴慕西像是油畫裡的人那般,生動漂亮。
夏糖隻晃了一眼,有一瞬間目不轉睛。
直到裴慕西也看向她,於是嘴角的笑意更甚,漆黑瞳仁裡的色彩也潑向她的世界。
像是晦暗世界裡,洶湧澎拜,悅動人心的潮汐。
永不退卻,也永不平息。
周遭的人群跳動、尖叫、合唱。
裴慕西笑著看她一眼,像以往一樣輕輕揉她的頭。
動作很輕,彎著眼睛。
手很快收回去,視線也很快收回去看向舞台,可熱度似乎一直停留在她這裡。
夏糖發誓自己隻走神這麽一瞬。
接著重新浸入那場顛倒而瘋狂的演出。
甚至在樂隊表演結束後還意猶未盡。
可她這個人什麽事都不喜歡說,每次面對她媽那張總是時不時隱藏著煩悶的臉的時候,她其實很難說出“我想要”這三個字。
所以她打算繼續,像往常一樣,把這麽一點“想要”憋在心裡。
其實也沒事。
因為憋著憋著,那一點“想要”就散了。
很快的,只要她憋久一點。
就沒事。
她總是習慣這麽勸慰自己。
她總是說不出“我想要”這三個字。
但裴慕西不一樣。
她是個壞女人,她不僅自己能夠很簡簡單單就能說出“我想要”三個字,她還總擁有著夏糖無法抵抗的誘惑力,一步一步地蠱惑著她,引誘著她,讓她情不自覺地說出“我想要”三個字。
沒過多久,在她某一天的回家路上。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許久沒回來過的裴慕西,背著一個粉色的吉他包,身姿窈窕,站在寬巷的路燈下,看到她後彎眼笑了一下。
恣意跳躍的裴慕西,眼裡的碎光盛得要將她整顆心臟灼得開始瘋狂跳動,將手腕上那個橘紅色的絲巾慢悠悠地取了下來,然後溫溫柔柔地系在她的手腕上。
裴慕西不安靜,她太張揚。
她總是一出現,就能將靜寂的死譚,變成草原上熱烈的風,變成隨風起舞的花,亦或者是海平面上最璀璨的碎光。
原本被橘紅色絲巾遮住的疤痕坦坦蕩蕩地露在她面前,裴慕西帶著她的指尖輕輕撫摸上面那道粗糙的疤痕,在觸上去的那一秒,指尖就感受到了鮮活又蓬勃的脈搏跳動。
裴慕西低下頭看她,纖細的睫毛在那顆誘人的眼瞼痣上投下一層陰影,清冷的聲音被風遞到了她的耳邊,甚至是臉頰旁那一層細細的絨毛上,
“你看,我原本也和你一樣。”
“所以夏糖,你其實也可以和我一樣。”
那天開始,夏糖擁有了一把電吉他,還是她那會正喜歡的粉色,背帶上還有她看到的那個樂隊主唱的簽名。
主唱用著歪歪扭扭的字體,在這上面寫了一句話:
願夏糖小朋友快樂爆燈,永遠自在和熱愛~
即便樂隊不久後就解散。
但那天開始,她學著和沈夢丹說“我想要”,學著和沈夢丹講一些小孩的道理,用小孩的方式,講不過就尋求外公外婆,還有那個對小孩很有耐心也很開明的姑姥姥的幫助,或者是乾脆去尋求裴慕西的幫助,裴慕西這個人想法總是很多,也能為她解決很多事。
那天開始,她成為了和裴慕西稍微有一點像的夏糖,慢慢地開始喜歡笑,仿佛真的開始“快樂爆燈”,也成為了讓自己越來越滿意,甚至是不會再討厭自己,不會再否定自己,而是一個慢慢的,越來越喜歡自己的夏糖。
後來她聽南姐姐說過,裴慕西一向待她很好,她在裴慕西這裡得到的,是裴慕西媽媽都得不到的待遇。
再後來,夏糖翻閱自己的那本所謂的“死亡筆記”,或者是說根本就用不著翻閱,就在心底記得牢牢的那本筆記本。
發現上面記載的很多都和裴慕西有關。
18——那一年裡,和裴慕西同路回家的18路公交車。
25——從南廣四中去往南廣大學的25路公交車。
橘紅色——裴慕西手腕上的橘紅色絲巾。
話梅糖——裴慕西喜歡吃的糖。
醜醜的小皮猴——這絕對絕對不是她,是裴慕西瞎說的。
畫得醜醜的繡球花——她故意的,就是想著畫醜一點,因為她當時覺得自己應該還挺討厭裴慕西的。
粉色——裴慕西送給她的電吉他。
孟寒知——那個樂隊主唱的藝名,她吉他背帶上的簽名。
黝黑黑——被裴慕西擊退的反派。
烏泱泱——大概是裴慕西的一群朋友,她記不太清那一群人長什麽樣子了。
450ML——裴慕西砸過來的那瓶噴漆罐上,最顯目的幾個字。
27號——她去到南廣大學,趴在裴慕西肩上哭了很久,重新確定裴慕西有多特殊,進入到了裴慕西的世界,去了圖書館,看到有人在彈鋼琴,看到樂隊表演的那天。
27號,她聽到那首《River flows in you》的那一天,裴慕西為她顛覆世界的那一天,這本“死亡筆記”正式更名為“生存指南”的那一天。
27號,她的世界從一成不變,到開啟肆意仰望的那一天。
27號,她在那本筆記本和自己的心臟深處,烙下了一句至今能夠作為她人生哲學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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