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下去,我明明舉動正常,但是我總覺得李勇全或許想要將我投稿到什麽女生約會迷惑行為當中。
我覺得李勇全有些好奇心旺盛,我做什麽他都要問個一二三四,像是還沒發育的小朋友。
朱二婷回復:你們不是約會麽,你倒是有點兒耐心啊,一般不都是這個互相了解的過程麽,你看不出來他這是想要了解你麽?
薑茴香:emmmmmm那我努力。
剛回答完,甘玲的回復也來了:說明不動腦子,想要了解你用眼睛就夠了,他非得問,像個愣頭青。
薑茴香:……
甘玲:毫無意義,趁早回來。
關掉微信,這兩個人的意見在我腦袋裡拔河。
以往——算了,以往我也並不和異性來往,也無需誰的意見。
躺著潦草回復了幾條微信,甘玲和朱二婷分別下線睡覺,我把手機充上電,靠著枕頭睡著了。
第二天的行程是去爬樂山,樂山其實不叫樂山,在山腳下跟團的人們正在聽導遊對著巨大的石碑講解,原來這座山名字叫勒馬山,據說有位高僧在滅佛運動中被一位將軍追趕到一座山,高僧說這裡就是他選定的修行之所,讓將軍放下屠刀立即返回,但是將軍不肯聽,高僧說那就讓他最後誦一段經吧,將軍同意了。高僧便原地念經,那位將軍立時開悟了,勒馬返回,從此這座山就叫勒馬山,但是因為方言勒馬有點兒問候對方祖宗的意思,於是就叫做樂山了。
樂山上有座據說非常靈驗的寺廟,李勇全和劉銘的目的就是去寺廟中許願。
雖然我已經不侍奉上帝了,但是多年來我跑去別教的地方仍有種進入敵方的不安全感,加上我體力不支,實在爬不動山,就在半山腰售賣許願靈牌的地方停下等候他們。
劉銘緊了緊背包帶子說:“那我替你求個符咯?就求你暴富吧。”
“借你吉言。”
因為對劉銘初印象並不很好,所以這句話我理解為陰陽怪氣。
李勇全則是把包扔給我,隻拿了瓶水,兜裡揣著手機一條腿邁上台階:“你真不去麽?那你幫我看好包哦,我一會兒就下來。”
我瞥了旁邊所有景點都有的乏善可陳的烤腸和煮玉米:“好,你快下來時給我發個消息,我給你買烤腸吃。”
劉銘立即說:“烤腸可得買個大的。大烤腸。”
他比劃了一下,李勇全踢了他一下,朝我笑了笑,把李勇全脖子一攬,有點兒惡狠狠的親昵,一把將劉銘推上去了,兩人邁步上台階,背影一拐就消失了。我找了個陰涼地,找了塊石頭坐著,背著自己的包,把李勇全的包放在懷裡。
老實說,我覺得旅遊沒有太大意思。
我是保守無趣的薑小茴,總也沒有什麽拓寬視野的志向,所以從小到大沒有出過省,到市裡也很少旅遊,是個不擅長給自己找樂子的人。
閑來無事時,我就坐在家裡做手工,剪貼紙,疊小人,買來一堆彩紙放在盒子裡,花花綠綠地裝點著那個盒子,或者看看電影,或者下樓去吃麵,或者去超市,日子過得比白開水還要寡淡。
我不出去游泳,不去唱歌,不去電影院,不去打遊戲,不擅長運動,幾乎哪裡都不去,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興趣愛好,和李勇全出來玩,已經用完了我的積極主動性——還是透支了點二十七歲年長者的責任感才主動著說我要去看這個做那個,但實際上我已經沒了力氣,伸開雙腿覺得我的包和李勇全的包像兩塊越來越重的石頭,一前一後地壓著我維持平衡才讓我沒原地倒下去。
能出來玩,是為了排遣心裡那無法消散的感受。
但是即便出來玩,也是一個人坐在這裡。
我現在很想返回酒店吹著空調看一集電視劇,不點外賣而是去便利店買一升純牛奶和一大包吐司片放在桌子上一邊撕一邊吃。
我很少有想吃什麽東西的感覺。
脖子上冒出熱汗,鬢角濕透了,頭髮黏濕貼在耳垂,手指梳過我的短短的頭髮。
過了會兒李勇全發來消息說快要下來了。
我起身去買烤腸和玉米,問了下有沒有吐司片,果然還有一包,但是拿到的時候居然是過期的。我又不擅長和人講道理掰扯,隻小聲說怎麽是過期的,李勇全的聲音就傳過來了:“啊,她在這兒!”
當著這兩個人的面,我不好意思露出討價還價還一臉窩囊的樣子,收回麵包片,把烤腸遞給他們。
李勇全接過包,我說你們登上山頂了人多麽?
李勇全繪聲繪色地描繪山頂的風景,我忽然一瞥,劉銘站在李勇全後面,面對著我,把那粉紅的烤腸舉在嘴邊,猛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根烤腸。
劉銘借著李勇全的一半肩膀,只露出半張臉,舌頭像條黏膩的蛇,爬過烤腸,嘴唇一張,把烤腸包進去,囫圇了一圈,從嘴裡帶著口水拽出來,又用舌尖去探烤腸的尖端。
胃裡忽然湧上了一股難受的東西。
我沒說什麽。
李勇全還在說山頂排隊的人,他有些褻瀆地描述他跪拜的時候聽見旁邊的人許願長出頭髮,他就忍不住去盯著人家的禿頭看,說完李勇全哈哈大笑,我敷衍地問了句真的嗎?年輕人裝模作樣地在胸前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小子不打誑語。”
劉銘哈哈大笑,像是從嗓子眼裡一個音節一個音節摳出來的,每個“哈”都要通過葫蘆似的通道蹦出來,每一個氣音都透出一股矯情的圓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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