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朝又抱住她了。
“阿阮,我實在太過欣喜,你暫且容我吧。”狐狸道。
還能有什麽不能的呢?明塵幽幽地站定,被她抱了會兒,才道:“能見你這般高興,我也為你高興。”
“我們的心是一樣的,我想看您成神,即或是看不到,我也願意。”
明塵慢慢從她懷中掙脫出一隻手來,懲戒似的敲了敲狐狸的腦袋。
狐狸松手,愈發虔誠了,她再也不鬧了,乖乖聽明塵安排事務。
明塵拿起玉簡,又放下,又拿起,最終還是扔在一邊,摸到了燈。
又把自己的臉亮在了程錦朝面前,要對方看見她冷淡的神色,好平靜地聽正經事。
明塵決意親赴荒山宗,帶著扶火,一是去正式謝罪,二是要商議鐵壁之事,三是要說張弓城的事。
謝罪的事情,鐵壁的事情,程錦朝插不上話,知道自己是要去為張弓城的事作證。
燈影搖曳,明塵輕描淡寫地告訴她,扶火和狐王勾結的事。
程錦朝萬萬沒想到,驚愕得無以複加:“怎麽,怎麽能是她?”
“她主動招認,與定平不同。她認為自己是對的,說了些不知所雲的話——她認定開天聖書也降臨人世,和吞天神書以同樣的進度讓人強大,她為了早日見到決戰,直接賭博,賭了我有那什麽開天聖書,要我和狐王相鬥,押注我贏。”
程錦朝不知道說什麽好,心裡總想著自己那詭異的血色靈力與金色靈力之事。
剛剛明明要人家明塵尊者對她坦誠,可到了自己,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口,嘴唇翕動了好一會兒,還是生生把話吞回去了,噎得生疼。
只等所有的事都安排過了,明塵要她滾蛋,她才遲疑著挪到明塵身邊來,小心地拉住人家的胳膊。
“又要不講理了麽?”明塵語氣淡淡的,面色卻已經有些不耐煩似的,就要把她捉住按下去似的。
程錦朝卻搖搖頭,嗚咽了一聲,枕到明塵肩頭。
“……”明塵隻覺自己似乎把狗慣壞了,狠狠地在她腦袋上敲了個爆栗,讓她滾一邊去。
“我等您一起回去。”
“今天不教書了?”
明塵噎住她了,她松手屈身行禮,心裡憋著話,卻不知道為什麽說不出口。
有些說不出的話,她寫在信中。
想到母親,她如今也做和母親一樣的事了,教人習字,為人開蒙,依舊正經地做個“好妖”,她是有用的,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因此,在字裡行間撒嬌是理直氣壯的。
母親,我今天得了個大好的消息,阿阮對我的計劃,你一定想不出。
我其實並不是那樣想要去死,我是非得死在她手中不可,即或不死,能跟隨也很好。我的道心雖然是混沌的,有時是做好事,有時是其他的面貌,並不那樣明確地知道我要做什麽。然而想被神殺死,或許不是什麽道心,卻是我實實在在“想做”的事。我是妖,偶爾像人一樣思考,但時間越來越久,我愈發認識到我與別人的不同,有時,只是直覺地想要靠近,像是遇到危險知道要躲開,知道安全便想要靠近一樣。我有秘密,可我無法對阿阮開口,我很想說,但就像是遇到危險那般,有種冥冥之中的東西阻礙我去說,可我希望我坦誠,我正竭力地追尋我不能開口的原因,我猜想是因為知識。努力修行,時常自省,堅定自我,跟隨我所願意親近的人。母親,我過得很好,我感激您將我帶到我這世界,讓我活著,並使我在想死的心情中,確鑿地感激自己活著。
第93章 定海篇16
轟——
夜裡,一道驚雷驟然把天撕裂,隨之便是隆隆的雨聲。風夾雜在雷雨中,見縫插針地持刀掠過,刷刷地割裂了莊稼,吹垮了做飯的棚屋。
霜雲顧不上披什麽蓑衣,踩了雙鞋子便跑出來搶救這一什的鍋碗瓢盆。
雨水把臉澆得水淋淋的,視野也隨之模糊,她抱起東西踩著水折返,眯著眼看外頭也陸續跑出來的人,總擔心暴風雨會將屋子掀翻,急忙挨家挨戶地拍門:“起來!都勤謹著看著!”
把東西收攏回去,霜雲回屋子抹了把臉,隻覺得屋子都被這突然而來的暴風雨吹得搖搖欲墜,自阿阮走後,屋子裡就她一個,更顯得地動山搖,她又抹了把臉,發抖著找出蓑衣披上,又踏進了雨裡。
似乎是有個婦人快要生產了,仔細想想這幾日所有的病人,唯有這人最為緊急,怕被這暴風雨一驚,就要生產卻找不到人,便踩著水往那一什狂奔。
因提前傳了信來,明塵揮手一張,把程錦朝用自己的靈力護住,越過鐵壁,荒山宗人來接引。
明塵一行人,除去宗主明塵和她的侍劍弟子外,有一個扶火,還有兩位長老並弟子,人數不算多,把玉符亮出來,荒山宗的大門就因此敞開了。
程錦朝忽然低聲道:“像是要下雨了。”
明塵道:“我在這兒可不能擊碎烏雲,這是很冒犯的。”
狐狸只是隨意一提,頷首道:“是。”
那接引的荒山宗弟子卻望著天,頗為苦惱道:“這雲的確來得不同,我們北州雨水寡少,很少有下大雨的時候。”
荒山宗門口那守衛的飛龍豁著牙咧著嘴來了,盤旋落下,口吐人言道:“小瞎子來了,多年未見,你已經是天衡宗宗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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