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並不是那沒完沒了糾纏不休的人,臉皮時厚時薄,全看那時是哪道靈力翻江倒海,金色靈力一冒出來,她正經人的一面便開始作祟,她羞於那樣坦白地問明塵,可想想明塵的回應——明塵怎麽能對她這樣好,這樣親近?她做了什麽呢?
半晌,明塵忽然命令道:“變回人形去。”
狐狸在地上轉了個圈,用爪子撥了撥耳朵上的耳飾,才羞赧地變回人形。
明塵忽然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程錦朝看看這隻手,又看看自己的手,想了想,還是把手搭了上去。
明塵又伸出另一隻手,她這次卻愈發遲疑了,在黑暗中努力辨認明塵的表情,卻未能看清,戰戰兢兢地把手伸出去,用力地閉上眼,想著這次的責罰可不要太痛了——她不是想著快樂的事而來求責罰的,她是來好好談事情的!
隻感覺,面前的人忽然往前一步,牽著她的手往懷中拉了一下。
她就被明塵輕輕攏在懷中了。
狐狸心中警鈴大作。不能再好了!再好了,她就要發瘋了!
可明塵卻也沒有做什麽,只是在這近在咫尺的距離中歎了口氣。
“既然你要知道,我便告訴你。”
尾巴鑽出來,不自覺地晃動著,她想湊近了聽,明塵卻已經主動湊上來了,是怕聲音太大吵到別人?可亙望廳現在只有她二人。明塵就用那即便四周都站滿人,也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我想好如何殺你了,你要我如何說呢。”
程錦朝呆愣了片刻,尾巴忽然都繃直,像是炸了一簇火花,隨即又垂下來。
預料之外的安寧,尾巴在身後輕掃,她眨眨眼:“哦。”
明塵:“‘哦’是什麽?”
“我還以為是什麽嚴重的事情呢,”程錦朝顯然松了一口氣,立即就把自己纏在明塵身上,撒嬌似的抱緊了,“太好了。”
明塵:“……”
她本想讓這隻心思詭異的狐狸速速滾出去,可最終還是吞回了那個“滾”字,隻道:“我接下來說的,請你秘密地藏在心裡,無論對你來說是好是壞,不要與任何人說,好麽?”
程錦朝豈有不應的,點頭站直,像是對要死的這事期盼已久。
“我說過,你是我的一半——這意思是,我將未來的我,分作兩半,一半是道心,一半是心魔,”明塵慢慢地對狐狸解釋,心中暗想再沒有比這更近的了,“我的心魔是,我幼年遇到的那隻妖,我包庇了它,它害了人,我因此而有了心魔,但心魔很大,並不只是那一隻妖,而是這件事代表的更大的事,這樣淺顯的事,你能懂麽?”
程錦朝連連點頭。
“我的道心是,要去窺見那尊者之上的境界,我要殺死世界上所有的妖——這兩件事是同一條道路上的不同的步驟,在我這裡是這樣的,你能理解麽?”
程錦朝想了想:“嗯。”
“但因我的心魔的事,以至於我殺妖,非得證明其是惡的不可,否則我便不能再去認可自己。這樣,心魔和道心永遠都有一個交叉的地方,那便是你這樣的。”
程錦朝摸摸自己:“我是做過惡的,尊者,我之前——”
“閉嘴。”
她便乖了,聽明塵一一分說:“我願意相信有好的妖,但好的妖我不願殺,但我又想要殺了所有的妖,這樣,在我預備突破尊者境界之前,我必須把這件事情解決,否則心魔會干擾我的道心,以至於我走火入魔,提前失敗。”
“嗯嗯。”程錦朝很願意聽明塵說那突破尊者的事,到天外的天,那極大光明,猶如神降,她心裡千百倍地歡喜。
“因此,我把你,當做我的心魔。我把所有道心之外的東西寄托在你身上,這樣思考便會簡單,我所有的遲疑與困惑,只需以你為解釋,這樣,在我突破尊者的時候,道心和心魔產生矛盾,我只需殺了你,便是殺掉我自己的心魔。我這樣說,你可懂?”
“我懂一點,你不用解釋了,我感覺我都懂了,可我說不出來。”
程錦朝的尾音都在上揚,乍聽得明塵肯殺她的消息她便有些喜悅,又聽得自己那所謂“明塵的一半”竟然這樣重要,是明塵成神之路上必要踏出的一級台階,她第一個見證明塵的光輝,那滿心的喜悅噴薄而出,她恨不能抱著明塵大哭一場。
“這樣,你覺得‘近’麽?”明塵問道。
程錦朝還暈暈乎乎地在喜悅中不可自拔,忍著那激昂的情緒,只是抿著唇克制地笑了下,又抬手去抱明塵。
“好阿阮,沒有比這更近的了!怎麽不早告訴我呢?我不是說過,為了你,我死也心甘麽!”
她像個才知道自己要嫁的正是心上人的少女,抱著好友恨不能載歌載舞,以至於把明塵一摟,瞎子就被這熱情撲得面露難色,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感知中,狐狸的喜悅卻是做不得偽的,真真切切,簡直是要往身上烙上印。
過了會兒,程錦朝才意識到自己太激動了,以至於失去矜持,羞赧地松手:“我是有些失態了。”
誰能想到有人聽到自己的死訊便欣喜若狂呢?
明塵立在原地,並不說話。
程錦朝的手虛懷著明塵,又問道:“我今日實在冒犯了,因太想知道了,如今知道了,之後便不會這般失態了。”
明塵轉了個身:“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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