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茶抬起下頜,努力將眼裡的淚逼回去。
在場的幾乎都是她的小輩,沈篁和夏花間那一代人少,她恐怕是在場唯一一個,知道每個人底細的長輩了。
她又看向沈予美:“予美,夏櫻剛到夏家的時候,才多大?”
沈予美臉色灰敗,沒有說話。
女人淒涼地笑了一聲:“不到七個月吧,我媽媽親手把她從垃圾桶裡抱回來。”
“我的親姐姐死了,沈篁死了,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也死了,我就不會痛嗎?”
“我就不怨不恨嗎?”
她看著這群正好年華的晚輩,終於忍不住痛聲哭道:“三家中真正擁有血緣關系的人,你們能數出多少來?”
“你們在否定的是這些行為的合理性嗎?不是。”
“你們在否定的是三家存在的意義和理由。”
三家,何為三家?
非親非故,無血無緣,同為女子,相守相望。
若信仰搖搖欲墜,三家也岌岌可危。
她看著她們,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她們聽。
“你們現在去,去站在沈篁和夏花間面前,站在那些姐姐和妹妹的面前。”
“問問她們為什麽要去做,後不後悔這樣做。”
“問啊!”
第52章 暫代
52、暫代
忽然,手術室的門開了,一架移動病床被幾位護士推出來。
白色的病床單下,沈清徽雙眸緊閉,本就偏白的肌膚,此刻呈現出病態的蒼色,被血濡濕的烏發淌在枕頭上。
女人脆弱得像凝在窗上的霧氣,輕輕一呵就化成水滴滑落,幾息之後,再也找不到半點,她存在過世間的痕跡。
沈懿伸手拉住病床,不讓她們繼續前進,那對烏瞳浸沒在淚水中,折射出深濃的哀慟。
她唇瓣顫抖,字不成句道:“一眼……我再看她一眼。”
跟在病床後面的主刀醫生夏前一怔,她立刻明白沈懿可能是誤會了什麽,連忙解釋道:“患者還活著,要先把她送去清潔一下,等下轉到重症病房。”
聽到這句話,沈懿瞬間被抽光全身的力氣,她頹然地松開手,看著沈清徽戴上氧氣罩,一點點地離開自己的視線。
沈西洲上前一步,問:“姐姐現在怎麽樣了?”
夏前直接用通俗的話說:“從鬼門關裡搶回半條命,還有半條命要看她的求生意識。”
她歎息:“如果二十四小時內,她能夠成功退燒,你們安心等她蘇醒就行。要是沒有的話,不排除傷口進一步惡化的可能,不過根據她的各項身體數據的分析,我更傾向於前者。”
夏家名下的醫院招募諸多醫術一流,卻因性別在公立醫院飽受排擠的女性醫生,每年也一直在開展與國外高端醫學團隊,學習交流與合作的項目。
夏前在業內更是聲名顯赫,只要患者還有一口氣在,她就能用一把手術刀和閻王爺搶人。
盡管手術十分成功,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夏前,此刻也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
她這次救的可是沈清徽,沈家的家主,稍有差池,便會引發山崩海嘯。
只可惜,她的醫術那麽高超,卻醫不好人心。
夏前感慨:“幸好沒有傷到脊椎。”
不然就算不死,沈清徽也廢了。
沈西洲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沒有傷到脊椎?”
她明明看到梁成武劈地那麽用力,這種窮凶極惡之徒怎麽可能失手?
除非——
夏前接下來的話證實她的猜測:“要麽是凶手故意砍偏,要麽是她自己避開了致命傷。”
親眼目睹沈清徽遭人凌虐的沈西洲心氣不穩,她幾乎可以推演出沈清徽當時的心理活動。
沈清徽在昏迷中轉醒,卻察覺到有人逼近,暫時沒有恢復反抗之力的人,隻好佯裝尚在昏迷之中,最後在致命一刀落下之前,憑借本能避開死神的鐮刀,又因劇痛重新失去意識。
滿臉淚痕的沈懿突然問夏前:“醫生,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夏前深深地看她一眼:“當然,不過要找護士長消完毒後才能進去。”
她看周圍蠢蠢欲動的人一眼,補充:“一次隻許去一個人。”
少女顧不上道謝,如展翅的黑蝶,身形翩躚,飛向她心心念念的那枝絕色花。
等她走後,沈西洲神色冷肅,對夏前吩咐道:“院長,從今天開始,醫院全面戒嚴,不再接診任何病人,住院的病患,全部轉移到夏家名下的同級醫院。除去清徽靜養的那層樓,所有樓層騰空,由三家的人接手。”
夏前一一記下。
臨了,她問:“你是沈西洲吧?”
沈西洲一愣,點頭:“我是。”
夏前一笑:“久仰,身上的傷再找樓下的岑醫生看一下吧,保重好身體再去做那些事,三家辛苦你們了。”
沈家雙姝,宛若雙生,三家之內,無人不知。
沈西洲聽懂夏前的言外之意,她朝夏前深鞠一躬:“清徽也拜托你們照顧了。”
她重新直起身,看向依舊站在走廊上的各位家人,聲如金石擲地,鏗鏘有力:“二十四小時後,所有人在這裡集合,現在都去好好休息,調整一下心情。”
她一頓,眼中殺意大盛:“我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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