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能支撐一個人走得更遠、做得更好,她有資格與能力成為家主。”
“況且。”她說:“即使我不是沈家家主,我也會用過去所學的一切去輔助她,保護好三家的人,盡到我身為沈家人應盡的責任。”
“只要我在一天,三家就不會倒。”
這些年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沈西洲溫柔、勇敢,堅毅、強大,既然她選擇做出這樣的承諾,那麽也值得被人付諸信任。
從此,三家中再無異議。
幾天后,沈西洲在三家本家人面前,親自宣布新一任沈家家主是沈清徽。
“家主。”沈西洲看著站在面前的沈清徽,語氣鄭重:“從今以後,三家拜托你了。”
她對自己經歷過的苦難隻字不提,仿佛在武院與學堂的經歷如夢一場。
沈西洲這一生唯一一次稱呼沈清徽“家主”,奠定了後者此生在沈家屹立不倒的地位。
正式離開武院和學堂的那一天,沈西洲收到其中一位恩師,對她過去幾年學習生涯的評語。
“蔚蔚驕楊,芃芃其苗。有匪有玉,至善至誠。”
她是驕楊,她是美玉,她是三尺劍,她是守護者。
她終於也可以是沈西洲。
沈清徽的天賦本就與沈西洲不相上下,雖然以前學的東西沒有她那麽多樣,但是不過是某些東西學的比她晚,達標要求也相對簡單,本質上一脈相承。
仇恨更是後天成長最好的催化劑,沈清徽成為家主後,在沈西洲的幫助下,迅速上手三家的事務。
與此同時,她們謀劃了一系列的復仇計劃,其中又以“會玄山計劃”、“九一七計劃”、“九二一計劃”為主。
第一年,沈清徽住在沈宅,午夜夢回,眼前總是一片血色,她要躺在床上緩衝很久,僵立的四肢才會恢復知覺。
沈家安排林綠擔任她的心理醫生,起初沈清徽既恐懼又抗拒,倘若她向林綠暴露出太多的情緒異常,她這個沈家家主的身份,便不再具有強勁的說服力。
某天夜裡,她躲在沈西洲懷裡,瑟瑟發抖:“西洲,我很怕。”
“我怕還沒有報完仇自己先瘋了。”
“林綠醫生每天都來找我,今天的心理測試又是不合格。”
“我現在一閉眼,就能看到竹竹和媽媽,那些慘死的姐姐。”
“西洲,誰能救救我,救救我……”
她的哭聲那麽無助,像被永遠困在了那片廢墟之下,身上壓著媽媽支離破碎的屍體,流出來的淚都是血紅色。
沈西洲嗓子裡湧出一股血腥味,她苦著嗓子說:“你別怕啊,我學了那麽多年,我教你怎麽復仇,還有騙過林醫生,成為一個合格的家主。”
我知道一切都無法回頭,我教你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地生活,哪怕只是像,哪怕只是自欺,只要能騙自己一輩子,那麽再假也算是成真了。
沈清徽沒有看到,沈西洲滴在她發間的淚水,妹妹永遠都不會再讓姐姐知道,自己為她流過多少淚了。
從此,兩道尚算單薄的身影,共同支撐起三家的未來。
後來,她們合夥騙過了林綠,瞞過了各位家人,也讓自己深信不疑,沈清徽真得有一天天在好轉。
沈清徽也如沈西洲設想的那樣,憑借自己出色的能力壓下諸多質疑,成為一位盡職盡責的沈家家主,真正做到被家人們所依靠與敬仰。
十二歲後,沈清徽搬離沈宅,沈西洲回歸世俗,一個越變冷情,一個更生溫潤。
幾年後的今天,已經很少有人還記得,那個從小被當成沈家下任家主培養的人,不是沈清徽,而是沈西洲。
正如沒有多少人知道,當年沈西洲和沈清徽走進會議室之前,裡間的人說過什麽。
“西洲這孩子雖然很好,但是她太過無私,這是優點也是缺點。”沈篁坐在主位上,一字一句地說:“哪怕是身為領袖,也需要一點私心與自我。”
在座的人微微愕然,夏家家主夏笙點頭稱是:“西洲還這麽小,已經能夠將很多事情考慮周全,對待各位家人又分外的體貼入微,長的、幼的哪個不誇她一聲好?”
她感慨:“這背後需要付出的心力,連我都無法做到。”
沈篁讚同:“都記得沈家第七十一代家主沈眷嗎?”
三家自有本家家史,幾乎每個孩子都要學習家史,歷任家主的故事更是她們的睡前讀物之一。
見她們紛紛點頭,沈篁笑了聲,她節選出書裡重點的幾句背誦:“沈眷,天資貴眾,昭明謙良……承於危難之時,救於將傾之際。定百年之興盛,奠後世之康安……憾年華早逝,惜才英忽衰……終生未得親眷。”
這幾句古文一出,其他人俱是變了臉色。
沈篁幽幽問道:“你們不覺得西洲和沈眷很像嗎?”
這樣性情的人成為家主,勢必要燃燒生命去履行責任,她們也注定與愛人和孩子無緣。
若要強求,便是辜負。
如果身居高位的人太過無私,她們在做很多選擇時,為了顧全大局定要摒棄私情。
可是親疏有別不就在於那份特別,如果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那便不要有什麽親近之人,不然日子一久,彼此只會心生怨懟。
要是沈西洲成為家主,她的下場很有可能與沈眷一樣,“燃盡一生,孤獨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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