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聞言筆尖微微頓了頓,而後又繼續在扇面上輕輕描畫樹葉的輪廓,“樹葉為何不能是藍色?”
“你見過藍色的樹葉嗎?”薑帛問。
“沒有。”青雨說。
“所以世上根本沒有藍色的樹葉。”
“那麽你見過青色的神鳥嗎?”
“沒有。”
青雨頭也沒抬:“所以你為何會認為世上真的有青鳥神呢?”
薑帛無言,良久才答:“我祖父說有, 就一定有。而且傳說每個人一生中有一次機會可以見到青鳥, 誠然我現在還沒見過, 可是總有一天,我會見到的。”
“隨你。”青雨面無表情, “不過你不要再呆在我的房頂。”
“為什麽?”薑帛下意識就問。
“吵。”
薑帛發誓自己一句話都沒說, 甚至連聲響都微乎其微, 她想起宴然曾同她說, 公主有時會突然讓一個不要說話, 但那個人從頭到尾根本什麽話都沒說過。
這兩夜薑帛正是如此, 她頂多只在心裡默默與青鳥神傾訴, 但那是心理活動,不可能被人聽得見。
“很吵麽?”薑帛疑惑。
青雨抬眼,眸色冷漠:“若你真是那麽喜歡這個房頂,我可以將梧桐殿讓與你。”
公主的確生得十分標致,可卻總清冷得讓人無法靠近,薑帛明明感覺自己和公主的關系有所緩和。
然而青雨對她的態度卻時冷時更冷,薑帛心裡上上下下,身上竟也感到涼嗖嗖的。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感到涼,那是因為冷。
外面大雨劈裡啪啦砸著廊柱和殿頂,殿外燈火忽明忽暗,冷空氣呼呼從門縫裡往裡灌,薑帛恰好站在風口,這一吹,身上寒意更甚,仿佛抱著幾斤冰塊站在雪地裡。
“啊啾——”薑帛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青雨神色微動,“怎麽了?”
薑帛凍得有點哆嗦,她在殿內瞧了瞧,“表姐,能不能從你這裡找件衣服給我換換?”
青雨朝裡間微微示意,“自己去拿。”
薑帛瞬間有點感動,連忙往裡間跑去。
她還從來沒進到過這麽深,房內的布置非常陌生,她左瞄右看好半天,才終於瞅準一個看起來像是放衣裳的櫃子,她雙手抓在櫃門上,猛地一開——
“啊!!”
青雨在外間不知薑帛叫什麽,走進去一看,只見薑帛正蹲在地上,背對著她。
“你怎麽了?”青雨在她身後問。
薑帛彎著身子不知在做什麽,青雨正要去拍她的肩,忽然薑帛轉過身。
於是一隻又白又肥的大兔子被薑帛雙手舉到青雨面前。
青雨往後退了一步。
薑帛臉上笑容燦爛:“表姐,你居然在殿裡偷偷養了這麽大一隻兔子!”
“不是我的。”
薑帛:“不是你還能是誰?肯定是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不是我。”青雨冷淡道。
這時李宴然和荊泉帶人進來,她們被薑帛方才的聲音驚動。
“原來在這裡。”荊泉一看到薑帛手裡的兔子,就過去作勢要從薑帛手裡接過兔子。
薑帛將兔子往自己身側換了個方向,“幹什麽?這是公主的兔子。”
荊泉:“這的確是公主的兔子,不過是明天要做成午膳呈給公主的兔子,是陛下特意讓人從南方運回來的,尚膳監找了一下午都沒找到,原來是跑這兒來了,快給我。”
兔子的兩隻短胳膊被薑帛架著,無辜的肥臉被擠出好幾層下巴,它仿佛聽懂了自己的命運。
於是在薑帛手中拚命蹬腳,而薑帛仿佛聽懂了兔子的意思,遂將兔子抱進懷裡,“不給,我要它。”
荊泉想去搶,然而剛伸出手,忽然另一隻手從側邊伸過來,將荊泉的手擋了下來。
“公主。”荊泉立刻收手。
青雨看著被薑帛抱成一團白球的大兔子,“我不吃兔子,給她吧。”
荊泉:“可這是陛下特意讓人快馬從南方運來的,說是應當合適您的口味。”
李宴然在荊泉身後扯了扯她的腰帶,示意她不要再說,荊泉無奈,隻好看向薑帛道:“那陛下要是問起來——”
“我自己去跟舅舅說。”薑帛道。
“行吧。”荊泉隻好不服氣地離開,李宴然在看了青雨一眼之後,也帶著人出去了。
薑帛是最後走的。
殿內重歸安靜。
這時青雨聽到桌子下面傳來細小的嗚嗚聲。
青雨往腳下一看,竟是那隻兔子。
薑帛竟沒有將它帶走。
青雨將兔子從腿邊拿開,看見被兔子肥碩的身軀壓在下面的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是薑帛的。
「我知道你不喜歡它,但我還是要把它留給你。」
紙條在青雨手中化作粉末散去,兔子瞪大了眼睛,似乎也被青雨的法力震撼到了。
“離我遠點。”青雨對兔子說。
兔子卻仿佛聽不懂,反而朝青雨的腳下爬去,而後將毛絨絨的腦袋靠在青雨裙邊,輕輕揉蹭著。就像是靠在軟軟的棉花裡,粉粉的嘴巴咧了咧,看上去竟像在笑。
“醜。”青雨說。
青雨設了一道淺淺的結界,將兔子和自己隔開半米的距離。
她自己則將桌上那張畫了藍色樹葉的扇面揉掉,重新拿了幅新的扇面開始勾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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