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什麽?”薑帛聽到從青雨嘴裡冒出來含糊的字眼。
青雨似乎忍耐著極大的痛苦,連睫毛都在不住顫抖,薑帛有些於心不忍。
於是將手按在青雨太陽穴上輕輕打著旋,“馬上我們就能找到大夫了,公主你乖,再忍忍就好。”
“母上……”
薑帛的手微微一滯,“什麽?”
青雨還在夢囈,薑帛將頭靠近,耳朵幾乎貼在青雨唇邊,終於肯定青雨說的是‘母上’二字,同時她還聽清青雨後面重複的另一個稱呼——
“父帝。”
薑帛從來沒聽過青雨稱呼矜帝哪怕是一聲父皇,加上青雨從來對任何事情都表現得漠不關心,以至於薑帛一直覺得青雨這些年在南方一定受了不少苦,才會成了今日這‘生人勿近’的性子。
但青雨此時夢中喚出這兩個稱謂時,在薑帛聽來卻明顯是包含感情的。
就像一個孩子在病中喚著父母親。
這本該是很溫情的時候,但薑帛心中卻升起奇怪的念頭——
「父帝」和「母上」根本不是今朝的稱謂,今朝的公主皇子喚陛下和皇后為「父皇」、「母后」,據史書記載,只有前朝青魚國的皇室才會使用「父帝」和「母上」這兩個稱謂。
第33章 星河燦爛
克制自己奇怪的想法。.
此時梧桐殿外, 宮人將各地進貢來的盆栽從院裡移到簷下,以免被雨淋壞。
“看那隻兔子在簷下呆了一下午,動也不動。”有宮人議論道。
“它好像在看那株梧桐樹。”
“小縣主回來若是知道梧桐樹被風刮斷了幾根枝, 又被雨這般淋, 肯定要心疼的。”
宮人們在百斤身後來來走走, 而百斤只是目不轉睛盯著雨中梧桐,似乎在思索什麽。
終於雨逐漸變小,青雨於夢魘中漸漸醒轉,她覺得頭很重, 想要抬起來, 卻又被什麽給壓著。
鳳眸微動,青雨費力睜開眼皮一角,就看見離自己咫尺還有一張臉。
仿佛夢還未醒似的,青雨渾渾噩噩地再次閉上眼睛,聲音中透出幾許無奈:“怎麽夢裡也甩不掉她啊……”
薑帛:“……”
青雨輕輕呼吸出一口氣,這讓正將額頭貼在青雨額頭上的薑帛渾身都麻了一瞬,她沒想到公主會在這時候醒過來, 她不是故意要佔公主便宜, 她只是在試公主的體溫。
薑帛像觸電般直起身子。
青雨頓時感覺額頭輕松, 她緩緩打開雙眸,只見薑帛背對著她坐在床沿上。
青雨沒有起身, 依舊躺著看向薑帛:“趁人之危, 爾非君子。”
薑帛背上一僵, “不是, 我不是, 我只是——”
“什麽時間了?”
“啊, 那個, ”薑帛還有點局促,“酉時。”
“還不算晚。”
“什麽?”薑帛沒理解青雨這句話的意思。
青雨將手枕在腦後,透過破開的瓦洞看向外面雨後天晴的黃昏,“還趕得及青鳥誕的煙火。”
都燒成這個樣子,公主居然還想去看青鳥誕的煙火。
薑帛剛想開口阻止,又聽見床上青雨溫然的聲音:“對了,我從來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我叫青雨,青色的青,風雨的雨。”
“啊?”薑帛那一刻是有些愣住的。
公主號「安平」天下人皆知,但從未有人提起過公主的閨名,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公主剛出生便被送去南方,父母不在身邊,沒人敢隨便給公主取閨名,就算公主真有閨名,也只有南方行宮伺候的人才知道。但如今那些人都死在玉山,公主自己不提,又有誰敢問。
但薑帛當時最古怪的感受是:她的名字裡為何會帶一個青字?
或許因今日是青鳥誕吧,整個都城都彌漫著青鳥神的氣息,青鳥,青帛,還有青雨,模樣生得相同,名字又都帶著一個「青」字,薑帛總覺得這其中有著她所不知道的關聯。
“我叫青雨,記住了麽?”青雨枕著自己的手,頭朝薑帛輕扭半分,看著她。
薑帛半轉回身子,仔細凝視青雨,半晌才試探問道:“公主,你還記得我嗎?”
“薑帛。”
沒錯,腦子沒燒壞,薑帛放下心,才道:“公主,你嚇死我了,方才我還以為你要燒死了。”
“而你在擔心之余還能再佔我幾分便宜。”
青雨漫不經心地說。
薑帛:“我那是——”
“試體溫。”青雨接過她的話音,“我知道。”
“你知道?”
“當年老師教給我這個法子……”
而我又將這個法子教給你的祖父。
只不過後半句青雨終究沒有說出來。
屋外天已晴朗,只是黃昏時分,屋內視線不甚明晰,兩人一時都沒說話,水珠沿著屋簷落入小水坑,許久叮咚出一滴水聲,此刻任何動靜在薑帛聽來都十分清晰,她坐在床邊,心裡總覺得有什麽事情。
“你聽到了,是吧?”青雨仿佛看透薑帛的心思。
“什……什麽?”薑帛視線逃避。
青雨只是淡淡望著薑帛:“傾頹巷。”
當時薑帛趕到時,傾頹巷煙塵四起,十余個刺客滾在地上掙扎不已,兩側坍塌的廢墟如山崩般砸在他們身上,薑帛親眼目睹他們被廢墟吞噬。
但遠不止此,當時她就站在青雨身後,她看到那些人在臨死前對著青雨喊道:“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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