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這座青鳥閣不在都城中心,但正如前面所說。即使是矜國最偏僻的青鳥閣,也從未斷過香火,何況這座青鳥閣並不算偏僻。
薑帛她們進去的時候,青鳥閣裡已經有不少信徒在參拜,進門前薑帛特意將青雨擋在身後,仿佛防著青雨被人認出來,青雨的樣貌太出眾了,還有一點,薑帛也是看到神像之後才意識到的——
那就是青雨的側臉和青鳥神像幾乎一模一樣!
先前薑帛看到青雨的側影時就有過熟悉的感覺。
但她一直沒能想起來,後來青雨留給她的通常是側臉或背影,看習慣了也就不覺得。
然而此刻青雨與青鳥神像同時出現,薑帛才恍然明白,原來那種熟悉感竟是這樣來的!
矜國所有的青鳥神像都是照著統一圖紙打造的:側坐在草地上的美人將手伸向天空,上半身幾乎離開地面,優美頎長的脖頸高抬,露出曲線光滑的下頜,留給世人一幅精美絕倫的側影。
“看什麽?”
到了日落時分侍者還沒從侯府回來,轎攆也沒來,閣中人逐漸散去,只剩下薑帛坐在地上撐著臉盯著青雨看了很久很久,終於青雨忍不住,問道:“看什麽?”
“你們,好像。”薑帛癡癡地。
青雨抬眼看了眼高台上的青鳥像,唇角微微勾了下,“是麽?哪裡像?”
薑帛繼續撐著臉望向青鳥像,又將視線落回青雨臉上,青雨看著薑帛,以為薑帛會說‘鼻子像’、‘下巴像’這種話。
但是薑帛卻將手伸出去,做了個抓的動作,說:“這個動作很像。”
青雨微怔,然而異樣轉瞬便即消逝:“我從未在你面前做過這個動作。”
薑帛:“我是沒見過你做這個動作,可說不出為何,每次我看到你,總覺得你離我們所有人很遠很遠,那天你站在城樓上,遠處還能看到玉山未盡的濃煙,就是那時候,我從你身上看到我無法理解的東西,我沒有仔細思考過,可是今天看到你和青鳥像出現在一起,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你們向往的一定是同一個東西。”
薑帛沒有看青雨,但青雨卻在看著薑帛,薑帛很少能有這麽認真的時候:“可那個東西是什麽,我不知道。”
青雨眼底的陰影加深了,讓人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薑帛這時抬起大大的眼睛,看著青雨:“公主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青雨靜靜地望著她,目光深處竟流露出年長之人對少郎少艾的豔羨來:“你何必知曉呢?”
當有一天你真的明白她想抓住的是什麽的時候,你就再也不會快樂了。
“公主,”薑帛見青雨在看自己,遂回盯向青雨的雙眸,“您來到人世,有什麽想要的嗎?”
有那麽一瞬間,青雨以為薑帛知道自己是青鳥化生為人。
但很快她就明白薑帛只是在問她活在世上想要什麽。
青雨:“我若是說我什麽都不想要,你信不信?”
薑帛搖搖頭:“如果你什麽都不想要,你就不會從火裡走出來了。”
青雨表情微凝,她從來沒想過像薑帛這樣看起來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說出來的話竟然會讓她幾乎熄滅的心火再次躥動一絲火苗,雖渺小,卻是久違。
“薑帛。”
“嗯?”
“你能不能,”
“什麽?”
薑帛明亮的眼睛這一刻幾乎讓青雨覺得刺眼,以至於青雨再次背過身去,像之前無數次那樣,仍隻留給薑帛一個冷漠的後背。
薑帛幾乎在瞬間就猜到青雨要說什麽,定是‘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能不能不要再跟我說話’……
但薑帛不想總是被拒絕,遂飛快搶先道:“侍者回來了,馬車來了,回家了。”
青雨:“……”
這回薑帛沒有硬要跟青雨擠一個車廂。
反而非常聽話地騎馬跟在馬車旁邊,從頭到尾一句屁話都沒說,薑侯爺在前面騎馬,趕車的和護衛是侯府自己家的仆人,大家從沒見過薑帛這麽安靜地走完一段路,都覺得他們家二小姐可能是生病了。
回到侯府之時,霖夫人帶著薑璟早早等在侯府門口,薑老太君也來了。
薑侯爺剛下馬,正要給薑老太君請安,卻見薑老太君徑直越過他朝馬車走去,連失蹤兩天沒見的薑帛出現在她眼前,薑老太君看都沒看一眼,竟直接略了過去。
“公主,您還安好吧?”薑老太君站在馬車外。
馬車簾剛從裡面被青雨掀開個口,立刻就有仆人上去將簾子揭開,只見青雨從馬車裡出來,薑帛本想順手扶一下青雨。然而還沒等她伸手,她就看見自己的祖母的手已經伸了出去。
那是個非常恭敬的動作,從來都是別人伺候祖母,薑帛這輩子沒見過祖母對任何人做過這個動作。
還不等薑帛驚訝,讓她更加無法理解的事情就出現了:她竟然看見青雨非常自然地將手搭在自己祖母的手背上,祖母緩緩降低手臂,青雨便扶著祖母的手緩緩從車轅上走了下來。
恍惚間,薑帛竟覺得祖母和公主仿佛一對相處多年的主仆。
不止是薑帛,連霖夫人都驚呆了,她嫁進侯府這麽多年都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這時,薑帛聽見自己的祖母對青雨說:“路上辛苦了吧,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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